他真的不能過去了嗎?


    趙廣淵一遍遍地問自己。那本結婚證他該拿迴來的,那會讓他覺得真實。趙廣淵這些天時常在後悔。


    除了後悔沒拿迴來那本結婚證外,還後悔與他們母子在一起的時間太短,後悔他做的事太少。他還有好多事要做的,好多事都沒來得及做。


    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冬至祭的前一天,禮部各官員已陸續抵達皇陵,被曹厝安置在行宮各處。


    趙廣淵雖說被貶來守陵,但上迴封王,皇上也沒漏了他,隻是不知為何封了王卻沒把他召迴京,沒人敢猜忖皇上的心思。


    此次大祭,越王身份最高,各官員紛紛請見越王。


    隻是趙廣淵沒心思見他們,由著曹厝去把人打發了。


    皇陵這兩天異常熱鬧,從京城來的貴人坐著各色馬車源源不斷而來。陵村的大人小孩都遠遠站到一旁看熱鬧。


    李氏也推著打扮齊整的女兒站到路邊。


    耿氏和林秋山等人忙得飛起,沒空去管李氏,聽幾個孫子說了她的行為之後,也勸過李氏,李氏卻隻嗯嗯地聽著,等耿氏和林秋山上值後,又會故技重施。


    李氏本想進林秋山的工作間翻看那日看到的金銀玉料的,可林秋山把門死死鎖著,李氏也沒法溜進去。


    爾後又扮可憐,說蘭貞大了,正是打扮的年紀,教她的先生是京城勳貴人家出來的,好不容易才把蘭貞送進去,與她一起學習的同學都打扮光鮮,若隻蘭貞打扮寒酸,要遭人笑話了,蘭貞心裏一定也是難過又自卑。


    耿氏和林秋山雖不恥她這種行為,但隻有二房改了民籍,也盼著二房有出息,也想蘭貞將來能嫁得好,所以這些年暗中貼補不少。


    可李氏說要借用那天看到的頭麵首飾,卻被林秋山嚴詞拒絕了。


    那不隻是他女兒的聘禮,還是越王的東西。


    從林秋山和耿氏那裏沒討到好,李氏心中暗恨。也隻得自己想法子。心中憋著勁,她一定要把蘭貞嫁到京城富貴人家,以後林家別想上來沾光!


    於是這兩天都把蘭貞打扮得像個貴女,拉著蘭貞到路邊看熱鬧。


    李氏已經打聽了,今年冬至祭來的達官貴人不少。而且每次大祭皇家宗室都會派人來,如果蘭貞能攀附到皇家,那……


    李氏暗自搓著手,幻想著一朝得登高門,有個高門女婿。


    “娘,我才十歲!”林蘭貞對李氏一副想把她推出去待價而沽的行為很是不滿。


    “十歲不小了。你同學裏麵很多人從小就議親了,十一二歲就定人家的不在少數。”


    林蘭貞被母親說得一臉羞意,覺得母親不對,可又不知如何反駁。


    “別皺眉頭,皺了就不好看了。”李氏喝斥。


    又哄她:“咱家小門小戶的,你爺奶又是那樣的出身,能幫你說到什麽好人家?聽娘的,咱們還是要自己爭取。若遇著貴人,你一輩子就吃穿不愁了。”


    林蘭貞被母親哄著和陵村看熱鬧的一幫小子丫頭們站在路邊。


    她覺得這個行為掉價,也不想和一堆鄉下丫頭小子們站到一起。可到底年幼,縣城也沒去過,哪裏見過什麽世麵,對源源不斷而來的寶馬香車也盯著看個不住。


    而且騎在馬上的年輕小夥們長得真俊啊。


    林蘭貞盯著臉色直通紅。


    “哎,你的香囊掉了!”見前麵騎在馬上的一個貴公子的香囊掉了,林蘭貞急忙出聲提醒。


    那公子一看,急忙叫下人去拾。又不忘朝蘭貞微笑地點了點頭,表達謝意。


    撿到香囊的仆從,拿了一個荷包走到林蘭貞麵前,“多謝提醒,這是我們公子給的賞。”


    林蘭貞含羞帶怯地把荷包捏在手裏,見周圍大家都看著她,羞得扭頭跑了。


    騎在馬上的一眾年輕公子看到這一幕,隻覺得有趣得緊。大老遠跑來謁陵,本無聊得很,沒想到竟遇上這一幕。


    “卓陽,你小子行啊,就是到了皇陵,也掩蓋不了你的絕世容顏,和你這該死的魅力啊,我等自歎不如。”


    “對對對,自歎不如。”


    “給我閉嘴!”


    “哈哈哈……”


    跑到一邊偷偷躲著看的林蘭貞,默默念叨著聽來的名字,也不知是哪兩個字,但這個名字她卻記住了。


    行宮大殿裏,趙廣淵端坐上首,默默地看著殿中給他行禮的青年才俊。


    六年了,他遠離京城已經六年,京城的人事他已記得模糊。


    “堂哥,我是卓陽,堂哥還記得我吧,我早就想來看你了,可父王不讓。”


    趙卓陽小時候最喜歡與這位堂哥玩,別人都嫌他小,不肯讓他跟著,嫌他是跟屁蟲,可廣淵堂哥卻不嫌棄他鬧騰,從來都不趕他,還耐心地陪他玩。


    趙廣淵淺淺地笑了笑,“是卓陽啊,你都這麽大了。齊王叔這次怎麽讓你來了。”


    見堂哥還記得自己,趙卓陽高興得很。


    徑直走過去蹲在他麵前,仰頭看他,“堂哥,你怎麽瘦這麽多?你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還是皇陵的廚子做飯不好吃?我這迴帶了好多好吃的,廚子也帶了兩個,堂哥想吃什麽,讓他們給你做!”


    趙廣淵微笑地看他,齊王叔家的這個小堂弟,還像小時候一樣,開朗活潑,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


    趙廣淵手掌落在他的腦袋上,輕輕拍了拍。“行宮不缺吃的,莫替我擔憂。”


    趙卓陽看著他,堂哥雖然在笑,可他看了卻隻覺得心裏難過。“堂哥,等大祭完,我留行宮陪你多住幾天。”


    “堂哥謝謝你了,可堂哥不想你留下。”


    “為何?”


    “你太吵。”


    “……我不吵的。我長大了。而且我聽堂哥的話,堂哥讓我安靜我就安靜。”


    趙廣淵隻是笑著。卓陽想留下,齊王叔也不會同意的。便沒再說。


    大殿中進來向趙廣淵行禮的,大部分是宗室子弟,這幾年趙廣淵在皇陵,前來拜謁的趙室子孫幾乎都是比趙廣淵年紀小的,或是更小的一輩。大臣家的子弟也是一樣。


    趙廣淵知道是為什麽。所以他連大臣們都不見。


    六年來,他心如止水,主動避嫌。


    可現在,他等不及要迴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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