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山正在屋裏打首飾,整個人入定了一樣,對屋外的事都沒聽在耳朵裏,直到林敬安夫婦進來。


    正要開口,見二兒媳李氏眼睛發直地盯著桌上的金銀玉料,眉頭一皺,扯了塊布蓋上。


    “你們怎麽迴來了?”


    李氏的視線被隔阻,有些不滿,覺得公爹這是在防著她。叫了聲“爹”就站在那裏。


    林敬安收迴視線,對方才自己的失態有些難為情,他也沒見過這麽好的金銀玉料。


    笑著說道:“爹,冬至祭就要到了,怕家裏忙,我們迴來給你們幫幫忙。”


    林秋山神情一鬆,三兒被越王派去越地,眼前就隻有兩個兒子在身邊,二兒子還不常見,如何不惦念。


    起身,“這幾日是忙了些。”忙得他都沒空給溪兒打首飾。


    領著他倆往外走,“蘭貞、和澤也都迴了?”


    “迴了,都迴了。”


    林敬安上前扶著老父親往外走,見李氏眼睛還粘在桌案上,忙給她使了個眼色。李氏便跟著他們出了小屋。


    可李氏哪裏是能憋得住話的。在鎮上聽她爹娘說了一些小說,也聽了一些村人傳的林家的八卦,心裏早就長了草。


    按李氏的意思,家裏是陵戶,不說一輩子,隻要天不崩地不裂,林家就還是陵戶出身,哪會有什麽出息了。


    哪怕改朝換代,新的皇帝也不會眾目睽睽下去刨上一代皇帝的墳。大齊之前那些皇帝的墳,不還有守陵人嗎,隻不過待遇沒之前好罷了。


    林家三個兒子,也隻他們這一房改了民籍,不指望二房,還能指望誰?家裏有貴人相助當然不能忘了二房,有好東西當然更不能漏了二房。


    “弟妹,我看這灶台上多了許多調料,鎮上都沒有,是貴人給的?”


    馬氏雖叫她一聲二嫂,但例來就看不上這個別有心思的二嫂,自然懶得搭理她。


    隻道:“二嫂,你們迴來的太及時了,過兩天冬至祭,家裏大小男丁都要到陵園那邊祭拜,女人也要到陵園那邊幫忙。地裏的活,家裏的家事,冬雪、和樂也沒人看管,你們迴來就太好了。”


    說著就要拉她同去料理菜地裏的活,李氏哪裏肯,掙開手,“這馬上就要吃飯了,家裏人多,大嫂一個人哪裏忙得過來,我留在廚房幫大嫂的忙吧。”


    不顧馬氏在後麵翻白眼,轉身又進了廚房。


    “大嫂,家裏這幾天都忙得很,爹怎麽還有時間給人做首飾啊?不怕耽誤了陵園的差事嗎?還是說是給什麽貴人打的?”


    那桌案上亮瞎人眼的金銀玉料,在李氏的眼前跳來跳去,她恨不得把那些收進自己腰包裏。


    王氏雖說性子和善,但也不是傻的。


    二房平時呆在鎮上不肯迴,家裏再忙,千請萬請李氏都不一定迴,但隻要一有好事不用請就自己迴了,妯娌這麽多年,誰還摸不清她秉性似的。


    “爹的事,我們做兒媳的也不好多問。”隻淡淡說了句。


    一個屋簷下生活,李氏就不信王氏不知內裏情況,隻是瞞著她二房罷了。聽完心中不滿。


    但打聽不出,也不好再追問惹人煩。反正還要呆兩天,也不急。


    李氏不急,長至卻因為多日不見趙廣淵,急得快哭了。


    “娘,我爹是不是真的不能過來了?”


    他好不容易有娘又有爹了,爹雖說對他很嚴厲,但他知道爹都是為了他好,他喜歡爹,爹要是再也不能來這邊了可怎麽辦。


    要是他還在大齊就好了。


    可他在大齊,娘怎麽辦?他就見不到娘了。


    林照夏剛開完劇本會議,連續開了四個多小時的視頻會議,她有些心力交瘁。


    這部劇是改編的師兄薑華的小說,是一部玄幻小說,因為這幾年政策的原因,限製的東西多,改編起來並不容易,六百多萬的小說要壓縮在三十四集內,極不容易。


    改得麵目全非是一定的。


    師兄是原著又是主筆編劇,想忠於原著,可製片人和策劃總有不同意見。每迴開會都火力全開,像一場辯論會,林照夏是誰也不敢得罪。讓她改就改,從不廢話。


    有時候改了六七稿,又說第一稿挺好。林照夏也不說別的,暗自說好吧,你們說什麽就是什麽。結果沒兩天,又要全部推翻,說與市場主流價值觀不同,要求重寫。


    林照夏一遍遍運氣,想罵娘。


    但這是她第一部署名劇,她隻好忍了。


    林照夏開完劇本會,已經淩晨一點多了,推開兒子的門,見兒子蜷縮在床上睡著了。


    心中忽然起了一絲愧意。


    孩子這些天見不著自己的爹,一定是很惶恐的吧。可她忙於工作,沒空接他,隻給他做了個飯,他自己吃完,自己洗澡,等呂善長迴來,又自己去找他做功課,在那邊學習,等迴來又自己洗漱自己爬上床睡覺。


    林照夏默默在床沿坐了一會,給他掖了掖被子,調了調他的睡姿,結果沒想到長至卻醒了。也許是惦記著他爹根本沒深睡。


    “娘,我爹是不是再也不能過來了?要是我爹不能來了怎麽辦?”


    她哪裏知道怎麽辦?


    她一個冤種,見不得他難過,心軟答應他去登記結婚,結果才登記完,人就沒了,洞房花燭都沒有。她一下子成了已婚婦女不說,還成了單親家庭了。


    絕絕子。


    心裏直罵臥草,可兒子還是要安慰,“不會的。也不一定是過不來了。等你爹忙完,或是找到辦法,就能過來了。”


    長至沒有被安慰到,翻到林照夏懷裏,緊緊抱著她,“娘,我想爹了。爹說要教我拳法和招式了,可我等了這麽久,爹都沒來。”


    爹騙人。


    “爹不在還有娘啊,有娘陪著你啊對不對。咱們給你爹一點時間嘛,等他忙完就能來了。”


    林照夏幹巴巴地安慰著兒子,她知道兒子心情沒變好,這些天天天守在客廳等他爹,迴迴等迴迴都失望,看好笑的動畫片都不笑了。


    林照夏哄著兒子,直到他再次睡著,才迴了自己房間。


    拉開抽屜,掏出那兩本大紅結婚證,在手裏攤開。


    愣愣地看著上麵的相片出神,所以,一個多月了,你是真的不能過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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