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絨道:“我見姑娘忽湧憐惜!有心攜姑娘離開娛暢園。但不知姑娘舍不舍得娛暢園,故而有此一問。”白絮道:“貴客想為小奴贖身?”崔絨道:“姑娘想和我走麽?”白絮道:“小奴多謝貴客厚愛!但貴客的心願難以達成。”崔絨道:“姑娘不願與我走?”白絮道:“即便是黑傻的村漢,小奴也願隨了去。何況您是英武的義士呢!”崔絨道:“姑娘稱我為義士?”白絮道:“貴客不是說,剿滅了壑繞山上的土匪麽?”崔絨道:“是啊!現在壑繞山上的土匪已不複存在了!此前被壑繞山土匪欺辱的百姓,皆可安居了!姑娘可知壑繞山麽?”白絮聞言,垂首未語。


    崔絨怕對白絮緊言相逼,適得其反。於是轉迴話題,道:“姑娘為何說,我不能贖出姑娘?姑娘認為我出不起贖金?”白絮急道:“貴客怎這般去想?小奴絕無此意!”崔絨又道:“難道姑娘是……罪身?”白絮道:“小奴並非罪身。”崔絨道:“那你是與娛暢園定立終身契了?”白絮聞言,絹帕掩麵,墜淚悲泣。


    此時,暖室之門突啟,小韭提著茶壺步入室內。白絮見小韭麵有怒色,急忙起身行近小韭,輕聲道:“韭妹妹,你怎闖入屋來?惱了客人,你又要挨打了!”小韭道:“恰巧我來送茶,見姐姐不在花廳,湊近此屋門口聽到姐姐哭泣,便知又有邪徒在欺虐姐姐。”崔絨道:“韭姑娘,你如此反複無禮,我可真的惱了!”崔絨向白絮道:“白姑娘,你說怎麽辦啊?”白絮道:“貴客息怒!小奴讓韭妹妹給兩位貴客賠禮!”白絮向小韭道:“兩位客人並未欺虐於我。妹妹失禮了!妹妹為了我,給兩位貴客賠個禮罷!”小韭瞥了一眼崔絨,根本沒有賠禮的意思。崔絨道:“韭姑娘不賠禮也可。但須在此坐陪我們一時。若不然,我可叫你們媨姐來此算賬了!”


    白絮聞言,不禁顫抖道:“好妹妹,你就坐一坐罷!倘若媨姐來了,你又……咱們難免一頓毒打。那滋味……不要再嚐了!”白絮見小韭未語,便輕輕關了屋門,拉著小韭在自己身邊落坐。


    崔絨見穩住了小韭,再向白絮道:“我是真心想救白姑娘離開娛暢園,不知有何方法可行?”白絮道:“小奴此生是出不了娛暢園了!”白絮看了看身邊的小韭,向崔絨道:“我這妹妹看似非我這般柔和,那是因為她不想屈服於惡勢力,她要保守自己純潔的女兒身。貴客贖了她罷!她可是好姑娘啊!”小韭道:“姐姐說什麽呢?我怎會與他走呢!”白絮道:“好妹妹,相信我的眼力!今晚這四位貴客是極好的!他們沒有一絲淫邪目光,沒有一點兒輕薄舉動,是可托付之人啊!好妹妹,跨出娛暢園的大門,就是天堂啊!好妹妹,你想想,姐姐何時害過你啊!”小韭沉默一時,仔細看了一眼崔絨。崔絨被這一眼看得寒氣亂竄脊梁,熱血狂湧心懷,竟然慌神了!


    崔絨避開小韭的目光,向白絮道:“姑娘聞聽我言及壑繞山,便傷心落淚,其中必有隱情。不知姑娘可願相告否?”白絮淚眼汪汪,微啟朱唇,欲言又止。小韭向崔絨道:“我見你說話有些豪氣。你是何身份?商人?官人?”崔絨道:“我是仗劍天涯人!”小韭喜道:“你是俠客?”崔絨見小韭麵現喜色,笑道:“我是俠客,你便歡喜麽?”小韭不理崔絨,轉向白絮道:“姐姐看不出他的心意麽?今晚是姐姐出離這魔窟的時機啊!”白絮嚶聲歎道:“我與娛暢園定立了終身契,贖身不得,隻能朽爛在此了!”小韭道:“姐姐說過,那賣身契是土匪逼迫姐姐定立的,是違法的!無效的!”白絮無奈道:“無人為我證明,我自辯解,終是枉然!”


    小韭轉目看著崔絨,正色道:“你是真心解救我姐姐的麽?”崔絨道:“我是真心想救白姑娘離開娛暢園。”小韭眼內似乎閃過一絲失落,她向崔絨道:“你帶我姐姐走,不需要金銀,隻需要膽量!你有膽量麽?”崔絨道:“壑繞山上的土匪都讓我滅了,你說我有膽量麽?”小韭道:“你既然是俠客,武藝自然高強了?不知你可有本領帶著我姐姐逃出娛暢園?”崔絨道:“我背著白姑娘亦可飛簷走壁。”小韭道:“你莫欺騙我們姐妹!”崔絨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小韭向崔絨道:“大丈夫,你可敢報名麽?”崔絨笑道:“我名崔絨。”小韭道:“崔大俠是想讓我姐姐為妻、為妾,還是為奴?”崔絨見小韭突發此問,一時語塞,隻把眼來看文朔。


    文朔道:“我們要解救娛暢園裏所有受苦的良家女子。非為一己之私。”小韭看了看文朔,不屑道:“自從我見到這位客人,便未聞隻言片語。此刻出言便是解救苦難,好不尋常!貴客有金山麽?如何解救娛暢園裏我百位姐妹?”文朔道:“我沒有金山,可我有法律!”小韭看了看文朔鼻青臉腫的樣子,道:“我看貴客狀貌,實難想出貴客能是什麽執法的官兒!你們的話,與那些酒鬼浪客一般虛誇!你們休要再戲弄我姐姐玩兒了!”文朔道:“我的話怎地虛誇?我不是官,便用不得法麽?天下的法隻是給官員施用的麽?天下萬萬民眾不可用法麽?”小韭道:“民力豈能對抗官力!”文朔道:“天下的民多,還是官多?”小韭聞言,看了看文朔,現出異樣神色。文朔向小韭道:“姑娘為何不答?”小韭道:“這還用答麽?誰不知民多啊!可那有什麽用啊?”文朔道:“你為何小看民力?”小韭道:“你以為娛暢園是什麽地方?這裏可是官設伎園,而非民造妓院啊!你們這些男人立身圈(quān)外,觀色尋趣,沒的險情。你們可知一旦我們錯意,便要粉身碎骨的了!”


    文朔見小韭顏麵冷潔,言辭切理,不畏強勢,心裏甚為此女陷落濁地而惋惜。小韭見文朔注目自己,似有惋惜之意,不免心有所動。文朔道:“姑娘可與娛暢園定立終身契?”小韭聞言,不禁怔了一下,她凝望文朔雙目,極力探尋文朔的心思。


    文朔見小韭審視自己,默而不語,便向小韭道:“我無歹意!”小韭向文朔道:“我未曾與娛暢園定立終身契。我是……活身契。”文朔道:“若為姑娘贖身,需多少銀錢?”小韭聞聽此言,心頭掠過一絲驚覺。她略思一時,向文朔迴應道:“我的賣身銀是三十兩。贖身銀應為三百兩左右。”文朔向崔絨道:“二哥,我們先贖出韭姑娘,其餘姑娘方能信任咱們。”崔絨道:“三百兩銀子!現在咱們……”文朔道:“銀子由小弟想辦法。”文朔向小韭道:“韭姑娘,你願意與我們走麽?”小韭向文朔道:“你為何願出三百兩銀子贖我?”文朔道:“我隻為給你自由!你信我麽?”小韭訝異地看著文朔,咬了下嘴唇,道:“我願搏命一迴!”文朔向白絮道:“白姑娘,你不必憂心!雖然我們不能用金銀贖出你。但我們有其他方法救你。”


    轉而,文朔看了一眼小韭道:“你們必須信任我們。按我們的方法配合我們行動。”白絮通過一番談話,此刻心中升起了希望之光。白絮道:“我們需要怎樣做?”


    文朔道:“我們需要了解姑娘們的身世,方好因人定策。姑娘們可願向我們講述一下身陷娛暢園的經過麽?”時至此刻,白絮已寄希望於麵前之人,便點了點頭,垂淚道:“方才崔大俠詢問小奴是否知道壑繞山,小奴因娛暢園伎媨與壑繞山土匪關係親密,故而不敢妄言。此刻,小奴願將餘生命運托付義士們,還有何避諱的呢!”白絮用絹帕拭了拭臉上的悲淚,續言道:“小奴是坱州磣礙縣人。四年前,被壑繞山土匪劫持,百般欺辱折磨,生死皆不由己。我被囚禁壑繞山匪窩期間,土匪假造了我自願為妓的終身契,代簽了我名,扭著我的手在契書上按了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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