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陣兒,賀蘭泰才慢慢平複下來,林夕輕輕地攏著他閃耀的發絲,將它們一點一點繞在指尖。


    “你好一些了嗎?別難過……我陪著你呢。”


    “我又在你麵前哭了……真不像我。”他的聲音有些幹澀,抬起手抓住了她繞在自己發間的指節。“我不知道為什麽,總有一種——你會離開我的感覺。”


    賀蘭泰不明白這種預感是從何而來,但他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林夕應該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對不起,我說過不會在意你的這些奇跡,但我還是覺得——”


    [林夕,你不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吧。]


    他沒有說出口,可林夕已經聽見了他心底的聲音。她的心仿佛灌了鉛似的沉,落進了幽冥水底。


    “我現在沒有辦法跟你解釋……對不起。”


    如果她不小心透露了什麽,導致賀蘭泰被係統強製清除了重要的記憶,她會崩潰的。現在的她,早已經搖搖欲墜了,與他的戀情仿佛空中樓閣,看起來是那樣華麗奪目,但誰也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會坍塌。


    她找借口不成親,又四處求雨,隻是為了不斷延長在他身邊的時間。


    “我說過,永遠都相信你,無條件信任你,隻有相信不能相信的才是真正的信任,對吧?”


    隻有相信不能相信的才是真正的信任。


    此刻,她一陣恍惚,甚至想放縱自己,就這樣融化、棲息在他的懷中。但賀蘭泰什麽都沒做,隻是靜靜地抱著她,兩個人四目相對,天地之間仿佛隻剩下了雨滴與彼此。


    伴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林夕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也許是體力透支,她睡得很熟,賀蘭泰與她抵著額頭,兩個人像依偎在一起的小動物,安靜地睡到了半夜。


    還是林夕先醒來,發現小金毛睡得正安詳,她沒忍住伸出手,輕輕描摹著他的眉眼,順著他高挺的鼻梁往下,觸碰著他柔軟的唇角。


    “嗷嗚——”


    誰知道賀蘭泰他早就醒了,嗷嗚一聲輕咬了一口她的手指,把林夕嚇得大叫。


    “你幹嘛裝睡嚇唬我啊!”


    “明明是你先不老實,占本王子殿下的便宜吧?”他湊近了點,又往她的嘴唇上咬了一口。“你這調皮的小貓。”


    “你是狗嗎,不準咬我!”


    笑鬧了半天,兩個人才從床上爬起來,林夕覺得自己已經饑腸轆轆,等不及想要去吃點什麽了。


    “我餓了,不知道現在什麽時候了,還有沒有飯吃。”


    “晚上的食物可是一直供應到半夜的,放心吧。”賀蘭泰幫她整理了一下頭發,牽著她下床。“走吧,我們一起過去。”


    賀蘭泰所言非虛,因為除了他們,還有各個部族的族長聚在餐廳。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氣勢讓林夕看得相當震撼,情不自禁就看入神了。


    “怎麽了,臉上一副那麽驚訝的表情。”


    “倒不是驚訝……嗯,就是覺得他們都很豪爽!”


    賀蘭泰用碗裝了鹹奶茶給她,又接過幾串大塊的烤羊肉。


    “如果要喝酒的話,我再去幫你拿。”


    “雖然奶酒很不錯但我還是不喝了,我怕喝醉……”


    兩個人正挨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時候,正在喝酒吃肉的族長們發現了二人,立刻就朝他們圍攏過來。


    “哎喲林姑娘迴來了,快快快,到我這桌坐下!”


    “你個糟老頭子也好意思叫人家小姑娘坐你旁邊?來,到姐姐這邊坐。”


    林夕覺得脖子一沉,一股馨香頃刻間將她包圍。原來是烏日娜正笑意盈盈地勾著她的脖子,把她往自己懷裏帶。


    “來吧,我們大家都知道你今天求雨辛苦,隻是想坐下給你敬敬酒,一起聊聊。”


    林夕求助似的往賀蘭泰那邊看,他正思索著如何出言推辭,烏日娜一搭眼,就看見二人的小動作,笑得更大聲了。


    “哎呀,這還沒成親呢,就這麽怕被人拐跑了?我們的琿台吉殿下就這麽不自信嗎?”


    大家都哄笑起來,廳內頓時充滿了歡快的空氣。


    “她畢竟是大齊人,不太習慣北昆的豪放……烏日娜族長,我陪著她過去坐就是了。”


    聽了他這話,烏日娜才滿意了,得意地揚了揚眉毛,把林夕攬在懷裏走了。


    林夕的臉還泛著紅,不隻是因為剛才的起哄,還因為她不小心聽到了烏日娜心裏對她的評價。


    烏日娜對她的評價相當高,一頓猛誇……順便還感歎了一下好好的小姑娘為什麽要結婚。


    哈哈,看不出來姐姐的思想還挺前衛。


    被簇擁著到大桌子邊上圍坐下,麵前立刻被端上來一碗雪白的奶酒,林夕也不含糊,這奶酒度數確實不高,酒味也不重,於是便放心大膽地豪飲了一番。


    “好!”


    見林夕喝得痛快,幾位族長都高興得直拍手,並端起一碗作陪,酒過三巡,嘴裏的話也漸漸沒了規矩,個個都恨不得把林夕拐到自己部去。


    “哈哈哈,塞拉你可別仗著喝多了酒就亂說話,琿台吉殿下可就坐在旁邊呢!”


    賀蘭泰迴給林夕一個無奈的眼神,她隻好笑了笑,謝過各位族長的好意。


    “大家放心吧,等到路線圖完成,我跟賀蘭殿下會根據地圖,盡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挨個檢查北昆的水源……也會沿途下雨。”


    “小姑娘,你說這話太見外了,我們昨天那是一時太激動了,嚇到你了吧?今天我們都說好了,絕對按照你們的步調來,沒有二話。”


    短短一天,他們的態度似乎就變得不同了,不知道是否是有人去驗證了月牙潭的水確實是恢複了,還是在妙月節期間連續下了幾個小時的雨實在是讓人振奮,總之,他們個個都把林夕當作了救命的神女,熱情無比地招待她。


    酒足飯飽,大家都有些微醺,就在這時,北昆的王帶著他的王後一同出現了。


    “聽侍女說你們在這裏,便也過來想要一同喝一杯……不過看起來,林姑娘怕是已經醉了。”


    林夕的眼神朦朧,她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漂浮在空中,若不是賀蘭泰托著她,估計已經要滑到桌子底下去了。


    “是啊……剛才各位族長太熱情了,可給她敬了不少酒,這會子恐怕是酒勁上來了。”


    “既然這樣,泰兒你還是早點帶著她去休息吧。”蘇曼莎走過來了些,關切地看著林夕。“我聽負責取水的宮人說,月牙潭的水源完全恢複了,真是太神奇了……但想必林姑娘也累壞了吧?”


    “是的,母後,她恢複水源之後累得險些昏倒……不過我帶她迴來之後,先休息到晚上才帶她過來。 ”


    “她為北昆做這麽多……實在是,無以為報啊。”


    蘇曼莎摸了摸林夕的腦袋,她傻嗬嗬地笑,朝著蘇曼莎伸出雙手,要抱。


    等她第二天醒了知道自己調戲了未來婆婆,估計要暈倒了。


    蘇曼莎竟真笑起來,把她抱在懷裏,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


    “哎呀,我一直想要個女兒……原來是這種感覺。”


    趁著這邊“母女情深”,賀蘭泰的父親則顯得淡定多了,他朝著賀蘭泰輕輕招了招手。


    “地圖明天就可以交給你們了,路線圖我也托人設計了,絕對不會讓你們走一步冤枉路。”


    “明白了,父王,您手下的人辦事效率確實高。”


    “以後也都會是你的人……雖然是借助了林姑娘的力量,但你到底對北昆有功,這樣我傳位給你,我也放心多了。”


    “您說什麽呢,父王身強力壯,還要再一統北昆好多年。”賀蘭泰心虛地摸了摸鼻子,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淡定一點。“林姑娘的意思是……想要與兒臣去浪跡天涯,行俠仗義個幾年,再迴來成親。”


    他的父親賀蘭吉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


    “好吧,浪跡天涯也不是不迴家了,等到逢年過節的時候,記得迴家看看。”


    “兒臣一定,謝父王成全。”


    “走之前把北昆的事情辦了,離開的時候一定要把白蒼帶上,你跟著林姑娘想必是能拿到大齊的通關文書吧?那就不必偷偷摸摸了,記得叫白蒼帶信迴來。”


    賀蘭吉說完,朝著蘇曼莎與林夕那邊看了一眼。


    “行了,趕緊把你老婆從我老婆身上扒下來。”


    林夕還巴巴地纏著蘇曼莎撒嬌呢,她抱著蘇曼莎一會兒笑一會兒哭,還老喊她美女姐姐。


    “美女姐姐你是天上的…仙女嗎?嗝兒……”林夕說到激動處,還打了個酒嗝,“我這輩子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麽漂亮的…人兒……”


    賀蘭泰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滴下汗了,趕緊跑過去把林夕拽到自己身邊。


    “林夕,你喝醉了……”


    “哎……帥哥你是誰?你們怎麽都……金色頭發,外國人……我出國了嗎?”


    賀蘭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她跟著自己迴房間。走在走廊上,林夕還不斷和他搭話。


    “呃,這是酒店嗎……你長這麽好看,你是酒店的客房服務人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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