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城中布陣的熊廷弼隻聽到“轟”驚天一聲爆炸聲,下一秒他就被騰起的火焰和氣流吹飛了出去。


    空氣中遍布著焦糊的味道,他感覺嗓子眼有些發癢,“噗”的一口鮮血就噴了出去。


    耳朵裏麵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隻有尖銳的“嗡嗡” 聲。


    熊廷弼趴在地上,不敢置信的抬起頭,眼前卻隻有一片黑霧霧的,什麽都看不到。


    他感覺到頭非常的暈,天和地仿佛都在旋轉晃動著,都看不清東西了。


    不管城頭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一定都是不利於守方的,這一點熊廷弼非常清楚。


    他使勁的晃悠了一下腦袋,手扶著旁邊的一根柱子,搖搖晃晃的就站起身來。


    麵前原本還在排列陣型的炮手們,此刻都是東倒西歪、亂作一團。


    有人在歇斯底裏的喊叫著,更多的人則是在地上瘋狂的往遠處爬行。


    熊廷弼一眼就看到了遠處的一個下屬,他伸手放開柱子,踏出去一步,卻站立不穩又摔倒在地上。


    他現在想要站立行走,已經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了。


    好在那下屬離得稍遠了一些,受到的衝擊也小了很多。他幾步就跑了上來,伸手指著熊廷弼,嘴裏不停的說著什麽。


    但熊廷弼卻什麽都聽不到,他看到那人焦急的神色,望向他手指的方向,見到自己的胡子已經著火,燒焦了大半。


    熊廷弼三兩下將火焰拍滅,指著遠處大聲的嘶吼了起來。


    “小心嘩變!小心嘩變!把士兵都帶過來!”


    這兩嗓子是熊廷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嘶吼出來的,他也不確定對麵有沒有聽到,他自己都沒有聽到自己說的話。


    那守備卻是點了點頭,扶著熊廷弼坐下之後,招唿了幾十個兄弟,就跑向了遠處。


    熊廷弼坐在地上,但他仍然感覺天和地都在劇烈的搖晃著,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又向右。


    但他知道,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並且要趕快。


    胸腹間劇烈的翻滾著,熊廷弼伸出手放在嘴邊,狠狠一口就咬了下去。


    他幾乎是用了全力,這一口瞬間就見了血。


    左手手掌幾乎被咬下來一塊肉,唇齒間充斥著一股鐵鏽味。


    但那陣眩暈感卻在快速的減退著,眼前的景色再也沒有像剛才晃動的那樣厲害了。


    有效果!


    熊廷弼顧不得手上的傷勢,他抬眼四顧,一眼就看見了散落在一邊的一隻火銃。


    這是朝廷派發下來的新式火銃,他伸手將那火銃拾取了起來,又在旁邊找到了一個小皮囊。


    皮囊裏麵裝的都是一個個大拇指粗細的牛皮紙圓筒。


    熊廷弼拿出一個圓筒,放在嘴邊咬開,將後端的火藥都倒在了火藥池裏。


    接著,又反過來將鉛丸和底火都塞進了槍膛之中,並抽出別在槍膛下方的推杆將鉛丸推實。


    然後,撥動扳機瞄準了二十多步以外,一個瘋狂逃走的士兵。


    那士兵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往遠處跑著,一次次摔倒、又站起身來。


    此刻,在他的腦海之中,隻想著盡快離開這個地獄一樣的地方。


    這是人的生存本能,但是在戰場上,這就是嘩變、是潰退。


    熊廷弼沒有絲毫的猶豫,觀察了一下他的走位,等到他再次摔倒在地上的時候,就扣動了扳機。


    “砰”火銃冒出一股黑煙,槍口前方冒出一簇一尺多長的火焰,一顆鉛丸“啪”的就射在那士兵後背。


    那士兵渾身一震,感覺到了身體發生的異樣,他雙手試圖去摸後背上的傷口,卻怎麽也摸不到。


    下一秒,劇痛的感覺傳來,他在地上嚎叫著掙紮了起來。


    熊廷弼卻早已完成了裝填的動作,又瞄準了下一個人。


    “停下!全軍停止!再有向後一步者,殺無赦!”


    熊廷弼額頭前方的頭發、下頜的胡須都已被火苗燒毀,臉上也遍布火焰灼燒的痕跡,有的地方甚至都焦黑了。


    但他現在一槍在手,原本不高的個子,卻猶如高山一樣挺拔。


    仿佛戰神下凡一樣,不到一分鍾之內,熊廷弼親手射殺了四個逃走的士兵,總算製止了南門士兵的潰逃。


    “不行,眩暈的感覺又上頭了。”


    熊廷弼將火銃往身後一背,一口就再次咬在剛才手掌受傷的地方。


    他這是要用劇痛來掩蓋住這股眩暈感,因為他明白,此刻就是分秒必爭的時刻。


    城外的建奴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他們隨時可能進城。


    如果自己到時候沒有組織起第一波防線,而是讓建奴突入城內,那這支沒怎麽上過戰場的軍隊就徹底完了。


    他手掌上的一塊肉被他硬生生的咬了下來,隨口咀嚼了幾下,就咽進了肚子裏。


    “列隊!整理隊形,列隊!”


    那些士兵,也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將自己丟棄的迫擊炮又再次拾取了起來,在原地組織起一支五百多人的隊伍。


    這時,彌漫在城頭的黑煙也在寒風中消散,整個南門都消失了,還有一部分城牆。


    原地隻留下一個直徑三十多米的大坑,無數城磚猶如雨點一般,帶著燃燒的火焰“砰、砰”往下砸著。


    熊廷弼艱難的咽下一口唾沫,城頭上幾十門火炮,幾百個火銃手,連帶著幾千守軍都消失了。


    遍地都是殘肢斷臂和人體的髒器組織,這地獄一般的景象,讓士兵們止不住的嘔吐了起來。


    但在熊廷弼的強壓之下,依舊保持著陣型的完整。


    熊廷弼撕下一塊衣襟,裹住了受傷的手掌,不由得一陣後怕。


    若他不是下了城牆,準備在城內組織第二波次的防守力量,此刻他也化為了飛灰。


    死亡,對他來說並不是最可怕的,人生七十古來稀,他現在已經五十多歲了,早就到了知天命的年齡。


    但是,他卻不能接受就這麽窩囊的死去,在史書上留下一個窩囊無能的評語,亦或者根本就沒有評語。


    城外的建奴隨時可能會進攻,他隻有組織士兵抵擋住這一波的攻擊,才有後麵的可能性。


    其餘三門的士兵,也早就感受到南門的動態,但建奴尚未進城,未必會有將領敢於在這個時候棄城出逃的。


    並且,他還派出了王存忠作為後手,相信這個陝西漢子會完成自己的使命。


    熊廷弼完成了這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在受到如此攻擊後,依然頑強的組織起下一波防線。


    來吧,建奴!


    你熊爺爺逃過一次,絕對不會再逃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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