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紫禁城已經落了鎖,楊延宜即便現在想要麵見皇帝,也是不可能的。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迴到了家裏。


    隨行的李二狗,也看出來他情緒的低落,開口問道:“大人,您這是怎麽了?”


    楊延宜沒有辦法對他明說,在他自己看來,推行一條鞭法和考成法,能一改大明糜爛的稅收製度和推諉成風的官場風氣。


    但是,反對這兩條製度的官員,他們就都是錯的嗎?


    就拿徐光啟來說吧,他所提出不應該實行考成法,他錯了嗎?


    楊延宜覺得腦子有點亂,穿越之前他也不曾接觸過國家政策的製定。


    穿越過來之後,他原本以為對曆史有一些了解,加上接受過更係統的學習,完全能夠輕易的解決大明這些問題。


    看來,他是錯的離譜了。


    天下英雄何其多也,即便領先了別人幾百年的知識和經驗,在某些方麵,他可以說依舊稚嫩得像小學生一樣。


    楊延宜迴府之後,已是深夜。


    徐光啟的夫人和孩子還沒有走,趙敏也強忍著困意,在客廳陪著她們說話。


    其實若楊延宜想要將徐光啟帶出來,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沒有這樣做,因為畢竟徐光啟涉及了通奴,並且還有韓曠這個人證。


    當然,韓曠很有可能是受到了魏忠賢的指示,才將徐光啟拖進了這趟渾水的。


    徐光啟也不希望自己就這麽稀裏糊塗的入獄、清白不分的又跑了出來。


    楊延宜若是在事情尚未查明之前,就強行將人帶走,那麽他才是違反了大明律的那個人。


    楊延宜好言寬慰了他們母子倆幾句,內廠那邊已經打過招唿了,不會為難徐大人的。現在天色已晚,明天天亮之後,他就會去想辦法。


    徐夫人也知道楊延宜已經盡力了,他肯到內廠去打個招唿,已經是常人所難辦到的了。


    所以,她千恩萬謝的出了府門。


    趙敏也看出了他低沉的情緒,沒有再跟他使性子,而是為他煮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麵。


    這一晚,對於楊延宜來說,是格外的漫長。


    才四更天,楊延宜就出了門,前往皇宮。


    他走了之後沒多久,府門外已經擠滿了烏壓壓的人群,仿佛跟趕集似的。


    負責看守的士兵不敢怠慢,也不敢放人進入楊府。


    趙敏得到訊息後,來到了門外。


    楊延宜當初給她置辦衣裳頭麵的時候,就不是按照侍女的規格準備的,所以她這一身打扮亮相時,門外的眾人立馬都圍了上來。


    打頭的一個中年男子立馬迎了上來,開口說道:“姑娘,小人有事要求見楊大人,還請代為通報。”


    “他出去了,有什麽事你就說吧。”


    那中年男子左右觀察了一下,小聲說道:“可否請小人進門再說呢?這裏不方便。”


    趙敏不知道他搗什麽鬼,再說現在府門口的值班房裏還住著十餘名士兵呢,也不怕他亂來,於是將人迎進了門。


    進門之後,那中年漢子從背上取下一個布包裹,將包裹打開之後,三條狐皮就抖落了出來。


    趙敏一看,頓時眼睛一亮!


    那中年男子取下一條狐皮遞給了趙敏,說道:“姑娘請看,這可是頂好的狐皮啊!”


    趙敏接過之後,也是讚不絕口。


    這條狐狸皮通體呈現火紅色,隻是在胸口有一撮白色的絨毛。


    皮子上火紅的絨毛柔順而服帖,就像一團火焰一樣,在她手裏跳躍著,整張皮子看不到任何的傷口。


    這說明這隻狐狸是在深秋時分,最為膘肥體壯時被捕獵的。更難得的是,整條皮子上沒有一處破口。


    那必須要是箭法極其高明的獵人,將箭矢從這火狐眼眶中射入,才能做到的。


    如此純色的狐狸,已經殊為難得,更何況還需要極其高明的獵手才能辦到。


    另外兩條一條猶如墨染,通體黝黑而散發著光澤。另一條則如同白雪般,不帶一絲雜毛。


    莫說這中原地區了,就是對於建奴來說,這樣的狐狸皮也是幾十年難得一見的,更遑論此人一下子就拿出了三條。


    這來自家鄉的東西,很快勾動了她的思鄉之情,她撫摩著狐皮,朗聲說道:“這的確是難得的寶貝,大叔,你是要賣嗎?作價幾何呢?”


    那男人將三條狐狸皮都放在趙敏手裏,說道:“不瞞您說,這三條狐狸皮都是我家主人送給楊大人的。”


    “送的?你家主人是?”趙敏皺起了眉頭。


    那男子小聲說道:“我家主人姓範,來自山西,十幾年前跟遼東女真做了一些生意,那時候還是合法的嘛!現在卻被朝廷誤會了,還請楊大人代為說項。”


    趙敏聽完後也是一愣,將那三條狐狸皮還了迴去,說道:“對不住您了,我家大人現在是一介布衣,恐怕幫不了你什麽。”


    那男人還要說話,趙敏麵容轉冷,對著一邊的侍女說道:“小翠,送客!”


    被喚為小翠的侍女答應了一聲,就要在前方引路。


    那男人還想糾纏,看到把門的士兵麵色一沉,不敢再多說什麽,跟著小翠就出了大門。


    趙敏在門內思索了一下,等到小翠迴來後,對她吩咐道:“你去外麵問一下,看他們是不是都是來找大人說情的。”


    小翠出去轉了一圈迴來,得到的消息是,那些都是被抓的官員或是富商的家屬,都是因為家裏人被內廠捉拿了,現在來找楊大人說情的。


    趙敏點了點頭,對一邊的士兵說道:“勞煩你們將門口的那些人都驅散開,別讓他們在這裏了。”


    那士兵一聲領命,便出了府門,將那些人往外轟。


    小翠卻不解的問道:“少爺雖然現在不做官了,但跟朝裏的那些老爺們也總算是有往來的,這樣趕他們走,少爺會不會怪罪啊?”


    “那些人不是來找你的少爺求助的,他們是來催命的!”


    趙敏冷哼一聲,扭頭便走。


    小翠臉羞了個通紅,暗裏“啐”了一聲,低聲說道“什麽我的少爺,那不也是你的嗎?”


    趙敏與楊延宜不同,她從小就位居高層,政治敏感得多。


    楊延宜昨夜受徐光啟之托,前往內廠說情,今天一早,門口就來了這麽多人,很難說背後沒有人指使。


    她雖然不明白楊延宜在做什麽,但牽扯到女真那邊了,肯定就不是楊延宜應該再沾染上的。


    所以,她做了決定,毫不留情的將那些人都驅散了。


    ……


    內廠。


    魏忠賢將昨夜的戰果匯報給了朱常洛後,很得意的就迴來了。


    雖然他答應了楊延宜,沒有再對那些官員用刑。但他也明白,那裏麵是不包括韓曠的。


    這個曾經的內閣次輔,現在卻再也沒有那一日的意氣風發,在經受大刑之後,內廠的番子們讓他說什麽,他就迴答什麽,一句話也不敢含糊。


    一個番子手裏拿著一張狀紙,興衝衝的遞給了魏忠賢,開口說道:“廠公,證據鏈齊全了!人證、物證,以及韓曠些的書信,咱們都整完了!”


    魏忠賢接過一看,嘬了嘬牙花子,將那些狀紙和書信都扔進了火爐裏。


    番子們費了一番心思,整理出來韓曠和徐光啟勾結的證據,就這麽化為飛灰了。


    他有點不解,這明明是廠公要求做的,為什麽又給燒了呢!


    魏忠賢卻不跟他解釋,隻是淡淡的說道:“把徐光啟摘出來吧,這個人咱不動他了。”


    那個番子也不敢說什麽,低頭應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小太監走了過來,趴在魏忠賢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魏忠賢也是一愣,問道:“什麽?都給哄走了?”


    “迴廠公,那楊府開門放進去一個人,說了沒幾句話,就給轟出來了,門口的人都給轟走了!”


    魏忠賢低聲歎了口氣,緩緩說道:“那你吩咐下去,讓那幾個禦史先別上奏了。”


    小太監低眉順眼的應了一聲,轉身便走。


    好你個楊延宜,還真是難對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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