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不詳的這一番話語讓身旁的韋陀金剛想要勸他好自為之,但是出於同門師兄弟的情誼,韋陀還是忍不住想上來提醒一聲。


    見到虯髯僧人與他並肩,明不詳腰杆挺得更直。中氣十足的對著天都山門再次大喊:


    “這位是我佛門的韋陀金剛,當年在濟水河畔將你們道宮陸……唔唔……”


    那俊美小和尚剛想說出韋陀金剛金濟水河畔大敗陸天一的故事,但是卻被身後的大和尚緊緊捂住嘴唇。


    “師弟!你不要命了?!”


    韋陀欲哭無淚,早知今日,這差事就算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能來。


    在人家山門底下說要把人家道宮道子的門牙打掉,等會怕是整座青羊道宮都要下來將他們兩人擒上山去。


    “師兄,難道那天你在濟水河畔的戰績是假的不成?”


    小和尚轉頭一臉肯定:“師兄,有你威名鎮壓在前,先殺一殺這道宮的銳氣,等會我們一鼓作氣。將其拿下,不就可以向方丈複命了嗎?”


    “我……你……”


    韋陀金剛此時的心情就像是吃了蒼蠅一般。


    私底下師兄弟們開開玩笑也就算了,他是怎麽敢的啊?!那位陸仙師是何許人也……


    “好啦,師兄……”


    “未來佛從豫州遠道而來,請上山一敘。”


    明不詳還沒說完,山上便傳來那位道宮掌教的和藹邀請。聲音空靈悠揚,令人如沐春風。


    “師兄,走吧。聽聲音,這位掌教應該是個好客之人。”


    小沙彌對著天都山合掌行禮,然後朝著身後的韋陀護法知會一聲之後便走上台階。


    身後的虯髯和尚吞了吞口水,他不知道這位佛子為何如此大膽,這可是人家的山門腳下……


    萬一人家一個不開心,他們倆都要被打成舍利子。


    “佛子從豫州一路風塵,貧道有失遠迎。”


    清心子親自下山,迎接這位出言不遜的不詳佛子。


    “阿彌陀佛,小僧見過掌教真人。”見到道宮之首親自相迎,這位小佛子還是沒有太敢放肆。恭恭敬敬的行上一禮。


    “不知真人觀中可有齋飯?小僧這一路上確實舟車勞頓。”


    “齋飯早已備好,還請佛子與韋陀護法移步。”


    老道士眉目祥和,他本以為這位佛子是有些許傲氣之人。


    但是看到麵相之後,又覺得有一股寶相莊嚴之感。想來山下那番叫喊,隻是想讓蘇幕遮聽了生氣,交手之時會露出陣腳而已。


    幸好也是蘇幕遮還在閉關,不然他與明不詳可能在山下就打起來了。


    這些個年輕人們火氣都比較大……整天想著誰誰誰要勝過誰誰,煩得很。


    “佛子此次前來,所為何事啊?”


    靜齋前,清心子明知故問。來者是客,總不好當麵直接說打打殺殺之事。


    明不詳聞言喝上一口清粥,“小僧在寺中修行多年,方丈從不讓沾染凡塵之事。故而錯過與貴宮道子下山曆練的年紀。”


    “如今方丈見小僧修行有成,才敢讓小僧下山行走一番天下。”


    小和尚的語氣溫和,但是惑意熒熒,若是常人,稍有不慎便會被他的禪音入腦。


    此番禪音明顯不是故意為之,相反。在山下講話之時,那些語氣才是這位佛子故意而為。


    明不詳的佛音讓清心子甚是神怡,不緊微笑問道:“說來也巧,七十年前,曾去過貴寶刹。叨擾一番,不知了然禪師如今安好?”


    “謝掌教掛念,了然師叔早已圓寂。”


    “師叔臨終前說當年與掌教真人一戰,打得是酣暢淋漓,難分上下。可惜你二人皆是廟中梁柱,一別之後,竟是數十年未曾再見。”


    “竟是又故一人,隻餘我這殘軀苟活?!”清心子微微閉眼,了然圓寂之事,大林寺竟然沒有大辦,以至於他完全不知此事。


    “掌教真人得道已久,何來苟活一說。”


    在這位一百多歲的老道士麵前,明不詳始終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壓力。那是方丈也給不了他的。


    明不詳不知道該怎麽稱唿那股形意,或許這便是道宮的超脫之法吧。


    佛門這些年來,供養無數金身寶刹。香火鼎盛,那些個派出去的監寺僧人迴來時一個個腦滿腸肥。


    反觀人家道宮,隻守在這天都山一畝三分地上。


    雖然前期不怎麽出彩,但是後期出現的每一位真人,都是了不得的存在。


    就說這位清心子掌教,當年佛道一論,本是他輸了然禪師一籌。但是如今人家的實力與心境,就連方丈也無法比擬。


    “小徒正在閉關,大概八九天之後可以出來。這段時間還請佛子暫居山下,畢竟山上都是道士,這佛道兩家論起道來難免產生些許摩擦。”


    “不說了,夕陽已至,貧道要去曬太陽了。”


    老道士看著西沉的日頭笑了笑,他覺得早上嚴寒,午時酷暑難耐……


    隻有黃昏之時,山上的太陽才是最好……


    “多謝掌教真人招待,待得道子出關之日,小僧再來叨擾。”


    隨著老道士消失在視線中,這位佛子也帶著身後的虯髯和尚緩緩走下天都山。


    “站住——!”


    就在快要走到山腳,韋陀心中剛要長舒一口氣時。一聲嗬斥從身後傳來,無數道宮弟子站在一名青年身後。


    “就是你說要把我師兄打得滿地找牙的?”


    陸貫手持金書,自從他迴山之後地位一路飆升,隱隱有蘇幕遮之下第一人的趨勢。


    見到佛門弟子上山挑釁,甚至提到濟水河畔,他當然不能忍。


    那是他師父吃過的唯一敗仗,雖然師父是讓著那個大和尚的,但是傳出去總歸是不好聽。


    “你是?!”


    明不詳抬頭一笑,禪音四起。


    “天都山,陸貫!”


    陸貫猛然驚醒,明不詳的這聲禪音,竟是與他的乙卯二十夜遊有相似之功。攝魂奪魄。


    隨著陸貫的大喝,道宮眾多弟子也紛紛迴過神來。


    “你這妖僧,用的什麽手段?!”


    “還敢上我天都山來?若不是掌教真人心善,你二人……”


    眾人紛紛看著那名低眉垂笑的小和尚,有脾氣大的想要叫罵一番,但是看著明不詳卻又說不出任何難聽的話來。


    看到眾人準備圍攻明不詳,韋陀臉上露出些許笑容,然後不動聲色的微微後退。想要融入道宮弟子中。


    “原來是江城子,你不是小僧的對手。”


    明不詳雙手合十,“更別提當年在濟水河畔,我韋陀師兄將你師父陸……唔唔……”


    明不詳話音還沒落,身後的虯髯和尚已經漲紅臉麵將他整個夾在腋下,翻轉氣機朝著山腳急射飛去……


    “妖僧,你說什麽?!”


    聽到濟水河畔這個字眼,陸貫雙目通紅。祭出金書就朝著二人打去,可是那韋陀護法乃是問天,使出渾身氣力逃遁,他就算再生氣也是無能為力。隻得在身後痛罵二人!


    “師兄,你慢點,身後沒人了。”


    被夾在腋下的明不詳雙手摟住虯髯和尚的脖子,似乎生怕自己掉落下去。


    “能不能不要在這塊地方提起濟水河畔那件事了,真的會死人的。”韋陀護法將手中的佛子放下之後擦了擦冷汗輕聲說道,語氣中甚至夾雜著許多哀求之意。


    “為什麽?!師兄你不是贏了嗎?”


    “贏了不給說?”俊美的小和尚勾起嘴角,拿出剛剛打包的素菜包子席地而坐,語氣玩味。


    “佛子,咱們行走江湖,要低調。”


    “那你在寺裏的時候怎麽天天和我說……”


    “那是在寺裏,外麵不能這樣的。”


    “知道了,你早說啊,你早說我就不說了嘛……”


    “我沒早說嗎?在山下的時候我就……”


    虯髯和尚咬牙切齒,攥緊拳頭。若不是明不詳身份高貴,自己今日定要讓他嚐嚐什麽叫做佛門護法金剛。


    “師兄,你現在這副樣子好像咱們路上看見的一條癩皮狗……”


    小和尚哈哈大笑,不以為然,甚至開始攻擊起大和尚的外貌。


    大和尚渾身顫抖,閉著眼睛開始打坐。


    他是佛子,他是佛子……不要衝動……觀自在菩薩,行至……


    這位韋陀金剛沒有再理會明不詳,而是就地打坐修行,開始默念起心經……


    ……


    豫州——


    大林寺——


    “方丈,你讓韋陀師弟去保護佛子,怕是不妥吧?他那個脾氣,到哪裏都會惹是生非。”


    掌管膳房的了聞和尚一直都憂心忡忡,韋陀沒有進入佛門之前。可是暴脾氣一個,也正是因為他的脾氣,導致他一直在護法這個位置呆了十幾年。


    明不詳可是他見過最有佛像禪心之人,整個佛門上下無不將其奉為至寶。


    要是跟韋陀出去一趟出什麽意外……他不敢想……


    “不詳說,等韋陀迴來。他就能當監寺了。”


    敲著木魚的老方丈微微一笑,隻是轉頭輕聲說上一句,便不再理會那名慈眉善目的肥胖僧人。


    明不詳的話,他是信的。


    畢竟哪個出家人,會不相信佛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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