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棠跑了很久很久,直到被石頭絆倒才停了下來。


    她就這麽趴在地上,從最開始的微微顫抖到最後放聲大哭。


    後麵追過來的阿離和白滾滾見到她這個樣子也十分心疼。他們原本是想告訴阮漪他們要迴天宮找鳳凰道歉去的,結果竟然聽到了阮漪和墨淵要應劫的消息。


    把人扶起來,到一旁的石頭上坐下。


    “棠棠,你也別太傷心了,應劫畢竟是每個神仙都避免不了的事情,遲早要走那一遭的。而且應劫也不一定就會死對吧?你看我父君當初說要應劫,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嗎?”


    白滾滾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墨棠,下意識搬出來自己父君,卻忘了東華當初的誅心之劫,也是阮漪幫他渡過的。


    阿離搖搖頭,小姨能幫得了帝君,但她幫得了自己嗎?聽她的意思是,她原本就不應該存在的,活到如今已經是極限了,怕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棠棠,哭吧,哭完之後振作起來,別忘了小姨對我們的教導。我和滾滾一定會更加努力,用自己的力量好好守護四海八荒!你是墨淵上神唯一的女兒,昆侖虛以後還需要你來接管呢!”


    墨棠眼淚哭幹了,嗓子也哭啞了,這才抽抽搭搭停下來。


    沒錯,她還要幫娘親和爹爹守著昆侖虛呢!她不能讓娘親失望!


    從那天起,讓四海八荒避之不及的小魔頭再也沒有到處跑過,天族的兩位殿下也很少下去找墨棠了。


    聽說三個人都玩了命的修煉,接連飛升。


    阮漪和墨淵也心照不宣的一起在桃林陪折顏度過最後的時光。


    阮漪每天醒來一睜眼,推開窗就能看到在外麵一起練劍的墨淵和墨棠,阮漪和墨淵知無不盡將自己畢生所學教給墨棠。


    墨棠很聰明,也很努力,所有東西教一遍就能會。


    她何嚐不想學得慢一點?再和爹娘相處的久一點?可是如果她懈怠了,萬一來不及將爹娘所授學會,白費了他們的心血,那該怎麽辦?


    阮漪不知道墨棠將那天的話都聽了去,墨淵也沒有告訴過她。


    不過介於三個孩子異常的反應,阮漪多少也猜到她要應劫的事情被孩子知道了。


    看著比之前努力百倍的墨棠,阮漪既欣慰又心疼。


    可憐她的女兒,才這麽小就要沒了爹娘,獨自一人撐起昆侖虛了……


    要是能帶她一起走該多好?


    可惜,誰都不能帶走係統內的東西。


    白無常給了她最後的期限,一百年後,若是再不離開這裏,係統就會判定她的靈魂死亡,她就會徹底消失。不管是在這裏,還是在原本的現實世界裏,都不會再有她這個人的存在。


    還有人在等她,她可不能魂飛魄散了。


    墨棠的努力終究沒有白費,在她十年如一日的夜以繼日埋頭苦學下,終於在離阮漪“應劫”還剩十年的時候,阮漪和墨淵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教她了。


    最後的十年,他們一家三代一起踏遍千山萬水,遊曆四海八荒,在這個世界留下最後獨屬於他們的迴憶。


    墨棠比小時候更加黏著阮漪了,連睡覺都要和阮漪擠在一起,逼得她爹隻能獨守空房。


    “娘親,應劫之後的神仙都去了哪裏啊?”


    阮漪溫柔的撫摸著墨棠的頭發:“應該是都歸於混沌了吧……你放心,娘親隻是換了一種方式守護你。”


    墨棠把臉埋在阮漪脖頸中。


    娘親,你騙人,你明明就是要離開這個世界去了,再也不會迴來了。什麽身歸混沌都是騙我的,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娘親的存在了。


    阮漪隻覺得脖頸處傳來一陣濕熱的感覺,心髒像是被人攥緊了,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這是她孕育出來的生命,她怎麽會不心疼?若是可以,她何嚐不想一輩子陪在墨棠身邊,看著她一點點長大?


    等她迴去,一定要訛上閻王一筆,就算不能把墨棠帶迴去,起碼也要讓她有機會再迴來看看她。


    十年的時間對於神仙來說不過是轉瞬即逝,最後的時刻,阮漪和墨淵一起迴到了昆侖虛。


    站在大殿前,恍惚間像是迴到了數萬年前初遇之時,她是上山拜師的小鳳凰,他是備受敬仰的戰神。


    “若沒有玉清昆侖扇,你可還會收我為徒?可還會愛上我?”


    阮漪並沒有像往常一般喚他“師父”,清澈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


    墨淵一怔,隨即笑笑:“會。再來千次萬次,我都會愛上你,也隻會愛上你。是你阮漪,不是別的任何人。”


    他們似乎有與生俱來的默契,隻需一個眼神便能讀懂對方的意思。


    即便有些事情在規則之下不能戳破,也無法阻止他們心意相通。


    阮漪和墨淵十指相扣躺在一起,靜靜地聽著腦海中白無常的倒計時。


    “十,九,八,七,六,五,四……”


    “娘親!爹爹!棠棠一定會守護好昆侖虛的!!總有一天我們會再相聚的!!”


    墨棠和折顏眾人在最後時刻追歸來,阮漪和墨淵閉上眼睛。


    棠棠,折顏,大家,再見了……


    “三,二,一,脫離成功。阮小姐,現在要前往下一個世界嗎?”


    阮漪的靈魂漂浮在半空中,聽著昆侖虛鍾聲響起,仙鶴悲鳴,看著墨棠和折顏在她和墨淵的仙體前泣不成聲,看著聞聲趕來的白淺和白鳳九眾人悲痛的眼神,她臉上劃過一滴淚。


    原來生離死別是這個樣子,離別應該是她當初離開家時的那種痛快才對啊,怎麽這麽傷感呢,她一點都不喜歡這種感覺……


    “阮小姐,該走了,靈魂體沒辦法在這裏停留太久的。”


    阮漪抹了把眼淚,背過身去不再看下麵的畫麵,“走吧。”


    白無常操控係統,點擊傳送按鈕,將阮漪傳到了下一個世界。


    昆侖虛,在眾人都沉浸在阮漪和墨淵一起離世的悲痛中時,原本跪在阮漪身邊的墨棠不知什麽時候抬起了頭,久久地凝望著方才阮漪的靈魂消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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