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眾人行進的速度已經不算慢了,但真正抵達那廠區深處的時候遠方的天邊也已然破曉。


    日光透過雲層,將周圍的天和雲一並染成絢麗的玫瑰色。


    然而這光是照不到城東輕工業區縱橫交錯的通路之中的,這裏各處都是遠比民房高大的廠房,同時遍布著用途不明的管道。高聳的煙囪像是城市的墓碑一般,沉默地豎立在廠房頂端或者是空地上。


    進入這裏和進入那些生活區是不一樣的。


    皮恩弗能明顯感覺到這裏的屍群活性更高,攻擊欲望也明顯更強。好在他們人多,對付起來不算什麽難事。


    再就是那些喪屍好像寧可對孱弱的同類下手也懶得招惹他們這一群人,導致這個地方幾乎每時每刻都在上演同類相殘的慘劇,鮮血和殘肢飛濺得到處都是,還不間斷地傳來如同野獸般的嘶吼。


    自從走到這邊,瑞托什的眉頭就沒鬆開過。


    一行人循著地圖和路標找到了艾維所屬的廠房。


    這是個相當大的廠區,鐵質的伸縮門隻開了一半,一道紮眼的暗紅色血痕從那邊一路延伸到廠房深處。


    幾個血手印按在窗玻璃上,再加上周圍喪屍圍繞的氛圍音,不管是聽起來還是看起來都格外有恐怖片的氛圍。


    此時背著克勞德的已經換成了皮恩弗,而實際上這也已經是第二次輪換了。熬了一整個後半夜外加行進,除了瑞托什外大家的狀態都不算太好。


    就連青年陽光菇也偶爾會打個哈欠出來,畢竟此時已經日出了,換成平時他早就麻溜地去睡覺了。


    然而現在他們沒有時間休息,遂皮恩弗隻是抬眼掃了一眼其中情況就徑直邁步踏入其中。


    但大哥還沒邁出去兩步,趴在他背上的克勞德突兀抬頭:


    “去左邊第三個廠房,皮恩。”


    冷色係少年好像突然有了精神,那雙眼裏難得一見地帶出一種不像是他會有的急切情緒,直勾勾地盯著左邊第三間廠房。


    皮恩弗沒問為什麽,他閉了閉眼之後隻是邁步。


    “那邊有什麽?”問話的是尾音染著倦怠的瑞托什。


    “有個存在——可能是母體——在那邊的地下,我感覺得到。那個研究員應該也在那個方向。”


    克勞德還是望著那個方向,直到金眼卷毛的青年笑吟吟地擋住了他的視線。


    “小克勞德——?”他湊過來喊。


    “嗯?”克勞德順勢轉移了目光,看上去似乎和平日裏表情區別不大,他隻是略帶點疑惑地迴望了斯牧勒。


    “沒什麽,就是突然想到了之前,”裂莢那雙蜜色的眼裏又盛上了笑意,“小克勞德想不想知道一下關於你的繼任者的事情?”


    他的繼任者…啊,是了,因為他確實是死亡了,屋主不會讓寒冰射手的位置空著。新來的那家夥應該是加速催熟的……?


    克勞德的注意力順勢被斯牧勒轉移,少年的思維有些凝滯,隻不過他自己未曾注意到這一點。


    等想明白那是誰之後,克勞德緩慢地眨了眨眼,心不在焉地應道:“都可以。”


    也許斯牧勒看出了克勞德的敷衍,又或者他未曾看出來,青年隻是笑,而後以帶著懷念的語氣述說那段過往:


    “那時候沒有人能走得出來,哪怕你曾經囑咐過不要冷待那個孩子。瑞托什也說過那個新來的孩子需要我們…”


    被提及的陽光菇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搭了話:


    “你們家也挺能耐的,那小鬼更能耐——如果不是明擺著寒冰射手的身份,我還以為他是個模仿者。”


    模仿者……模仿什麽?他嗎?克勞德有些遲鈍地思考著。


    “啊…那段時間確實是我們忽略了他,如果他來得遲點會更好,但屋主好像等不了這點時間。”


    斯牧勒歎息了一聲,“那孩子和克勞德你不一樣,他自卑又怯弱,還非常敏感。”


    “自卑怯弱個屁,溫迪森那渾小子他娘的就是個白切黑,”雙發忍不住了,進行了個插嘴的大動作,“他要是不瘋,敢主動往那條瘋狗手底下送自己?”


    “是嗎?我怎麽覺得那像是你們逼瘋的?”


    瑞托什話語幽幽,一種“我恨加班”的怨念都快溢出來了,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雖然也不完全是因為你們,嗬,他的誕生就足夠不幸了。”


    “那孩子隻是,在不對的時間點做出了完全錯誤的決策,還喜歡想東想西,”皮恩弗目視前方,嘴上卻是搭了話,“我們也給了他錯誤的訊息,導致他以為把自己活成克勞德的影子就能得到認可。”


    “我說真的,我討厭所有寒冰。”


    說這話的是戴博。


    說話的時候他還順便狠狠地瞪了一眼克勞德,換來的是少年寒冰一臉茫然的表情。


    “是是是——你討厭所有寒冰,你討厭克勞德,”斯牧勒拖長了尾音,漫不經心地揭開了弟弟的黑曆史,“當年不知道是誰紅著眼睛拽著人家小孩衣領,口口聲聲說自己隻認一株寒冰,讓人家好好記住克勞德的名字。”


    “…你想討打嗎斯牧勒!!”


    “喲,小戴博惱羞成怒了——”


    “斯牧勒你…!”


    雙發惱怒的尾音被大哥舉起的手勢緊急打斷,一行人非常迅速地調整隊形並恢複靜默。


    趴在皮恩弗肩上的克勞德這才注意到,在他聽著那些好像漫無目的的聊天的時候,他們已經進入了廠房。


    廠房內是黑暗且空洞的,一台台用途不明的機械蹲伏在廠房內部的陰影中。勉強能看見的邊緣牆麵上帶著大塊方格狀的花紋,看久了竟有點炫目。


    幹涸的血液和殘缺的肢體胡亂地堆積在地上,通過服飾依稀能看出來這些屍體生前大概是工人之類的角色。


    裏麵很安靜,除了他們一行人的腳步聲之外什麽動靜都沒有。


    皮恩弗大概是鬆了一口氣,因此做出了個可以放鬆的信號。


    克勞德此時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說不上來是什麽,隻是轉頭往廠房深處看。


    沒等克勞德的視線凝固在同一個方向上太久,斯牧勒故技重施,擋了視線的同時開始和克勞德談天說地。


    原本克勞德的注意力並不會如此不集中,但他就是讓斯牧勒的話語帶偏了想法,等再迴憶的時候,卻想不起來自己要做什麽或者為什麽這麽做了。


    在鏡頭能看到而克勞德看不到的地方,剩下幾人各自對視了一眼,皮恩弗步子一轉就往少年寒冰方才看向的位置走。


    「他們是不是故意在轉移雲哥的注意力啊」


    「明顯是啊,雲哥整個人都不太對勁了」


    「嘶…大家都不說出口,大家都心知肚明」


    「其實,甚至也算好事,最起碼能找到路,純純和時間賽跑」


    克勞德此時已經很久沒有看彈幕了。


    他的思維好像生鏽的齒輪一般緩慢地轉動著,周圍的一切都似乎被誰按下了加速鍵,向來自詡還算聰明的寒冰卻發現自己無法跟上家裏人的話語。


    一些想法從他的思維間隙中出現,然而他無法伸手抓住它們,那些片段和本應說出口的話語就這樣飛快地溜走了。


    其他人絮絮叨叨,但克勞德隻是沉默地望著空處,那雙眼睛根本毫無聚焦。


    在這種詭異的前行氛圍中,瑞托什半句話沒吭地離開了隊伍。不過十餘秒,青年陽光菇又走了迴來,對著其他人晃了晃手上的卡片。


    等一行人走到盡頭,那邊正有一台刷卡機,似乎是用於員工上下班打卡的。


    瑞托什當即上前,將那張卡在機器側方凹槽中刷過。並沒有跳出什麽打卡成功的提示,牆麵上原本的一處方格狀暗門在眾人的注視中打開。


    若是其不打開恐怕無人能看得出來那嚴絲合縫的方格花紋竟然是一扇門。


    門後的空間四四方方,帶著一種無機質的白色,冷色的人造燈光隨著門的開啟刺入外界的黑暗中。


    “運氣不錯。”


    瑞托什這麽說著,抽出那張卡連半分猶豫都沒有,直接邁步進入門後的空間之中。


    其餘幾人緊隨其後,在最後的斯牧勒也進入其中之後,那門關閉,跟著,門上的指示燈亮起。


    所有人無一例外地感受到一種墜地感,顯然,這是一間電梯,此刻他們正在往下。


    指示燈層層變換,而隨著越發靠近,克勞德表現得越發不像是他自己。


    於是瑞托什出手了。


    擔任醫務人員的青年陽光菇下手堪稱快準狠,一個手刀幹脆利落地打在少年後頸正確位置上。


    那雙毫無焦距的冰藍色眼終於閉上了。


    皮恩弗歎了口氣,借著戴博的幫助將失去意識的少年從背換到抱。


    一時間一行人誰也沒再說話,不大的電梯裏隻餘下指示燈一亮一滅的電子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伴隨著“叮”得一聲,換了個方向的門再次打開了。


    門後是一條同樣明亮的走廊,隻是那些白色的地磚和牆麵上都沾染點綴了暗紅色的血跡,走廊中段有三級似乎是意義不明的台階。


    不管這條走廊就是看上去的那樣無害,還是有著什麽其他的危險或者陷阱,皮恩弗都知道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於是機槍隻是邁步,向前邁步。


    幸運的是,什麽都沒發生。


    走廊的盡頭是一道看似平平無奇的門,瑞托什適時上前,刷卡。


    伴隨著清脆的電子音,門打開了。


    然而還沒等青年陽光菇看清門後是什麽,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就已經抵上了瑞托什的胸口。


    為什麽槍口對上的是胸口呢?


    在真正看到對麵那人的時候,瑞托什就已經有了答案。


    ——對麵握槍的是個中年男人,一個穿著研究員服飾、雙腿殘缺,坐在輪椅上的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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