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二人不歡而散,傅臨坐在前往皇宮的馬車上反複迴想著傅池衍說那句的更深層寒意,還有他的那個滲人的笑。


    涵嬅給傅池衍準備好了一切去參加壽宴需要帶的東西,隨後便隨著他上了車,一路上幾人的氣氛特別地深沉,隻能聽見車外百姓們的熙攘聲,和馬車行駛中發出的哐哐哐聲。


    宮門口,傅池衍偶遇了琳琅和聞人語,聞人語還是和往常一般的翩翩公子風,誰能想到這性情最是溫文儒雅的聞人公子能打出最猛烈的架呢?


    傅池衍在下車之前便換了一副麵孔,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並咽了下去,擺出一副最是平常不過的神情,見了聞人語還會客氣地上前去客套幾句。


    “傅兄這些日子都在忙著破懸案,捕罪犯,不知可有時間照看你那日日滿客的滿客軒啊?”聞人語笑起來的模樣,最是人畜無害。


    傅池衍嗬嗬笑了兩聲,迴道:“滿客軒有掌櫃小二,倒是不必傅某太過操心,撈聞人兄掛心了。”


    “畢竟我也是你們滿客軒的常客嘛。”


    琳琅站在遠處打量著聞人語,他今天好像異常地開心,他與傅池衍說話時的笑倒不像是裝的。


    琳琅沒有迎上去與他們寒暄,途中所遇到的人都對她投來以異樣的目光。孩子夭折的事情也不知是誰傳出去的,這下搞得人盡皆知,身旁的婢女都有些被盯得有些無地自容。


    琳琅倒是沒有太過在意這些人的目光,隨他們怎麽議論紛紛。


    壽宴開始之前,眾人都非常融洽地在花園中的亭台之上有說有笑,琳琅則是獨自一人坐在一處,沒有參與他們的喧囂之中。


    暴風雨來臨前,都是異常地寧靜。


    “太子殿下的太子妃我還未曾見過,傳聞這位太子妃是崔扶月,不知是不是真的。”一男子問。


    “那還有假?我阿爹目睹了選妃全程,那太子妃就是那餘孽崔扶月。”


    琳琅本不想理會這些人的胡言亂語,但他們說的話實在是太過難聽,在皇宮之中也絲毫避諱,即使崔扶月如今已經是太子妃,他們也敢出言不遜。


    眾人喧囂地說著,便聽見‘砰’地一聲巨響,目光紛紛從音源的源頭看去,隻見琳琅手中還扶著那被她用力拍在地上的茶杯,鬆開手後,那茶杯馬上便四分五裂開了。


    麵對突然安靜的眾人,琳琅連眼都不抬一下,拿出手巾細細地擦著自己的每一根手指。


    “琳琅公主這是何意?”


    琳琅說:“本公主這是在為了你們好啊,你們此等出言不遜直唿太子妃名諱,也不怕叫太子聽了去,掉了腦袋。”


    挑起話題的人訕訕垂下了腦袋。


    話題被打斷,有人臉上有些不爽,有的則是慶幸自己沒有參與這個議論之中,因為從不遠處傳來了一個小太監的聲音,他拉長了嗓音叫道:“太子妃駕到~~~~~~”


    琳琅聞言朝著亭台入口處看去,見眾人行禮,自己才慢了半拍,結果雙腿剛剛彎曲,交疊在一起的手便被扶了一下,然後用力將其扶起。


    “琳琅公主不必多禮。”崔扶月說著,臉上帶著淺笑,上一次見到琳琅時,崔扶月還沒有太子妃這個名號。


    琳琅的臉色不太好,甚至是整個身子都有些僵住了。因為剛才崔扶月伸手扶她的時候,悄悄塞給了她一張紙條。


    “阿月……”


    琳琅的聲音不大,但崔扶月也能聽見,她麵不改色地看著琳琅,然後拉起她的手,笑道:“許久不見琳琅公主,不知可否同本宮一同去欣賞一下這園中美景?”


    琳琅用餘光看了一旁的人,然後緩緩點頭。於是二人便並肩離開了亭台,那傅蘇禾上前眺望著二人離開的背影,不知心裏在想什麽。


    “傅姑娘,我記得此前你也愛慕太子殿下,如今太子妃還是你們府中曾經的丫鬟,什麽感覺?”說話的人是張常軒之女張納蘭,此人身高極高,與同齡女子站在一處簡直像極巨人。


    傅蘇禾啞言,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沒有迴張納蘭的話,其實已經是氣得牙癢癢了,這個結果任誰也沒有想到。


    不一會兒空中便飄起了鵝毛大雪,宮女寸步不離地打著傘跟著崔扶月二人,以至於二人行走在這花園之中一言不發嗎,說出來的話題也是叫一旁的宮女尬到腳趾扣地。


    二人走累了,便來到一座亭子裏邊,亭子的座椅上都落了雪,宮女連忙上前用自己的衣袖清掃幹淨才敢讓二人坐下。


    崔扶月見這麽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於是便抬眼看向若兒,說:“還不去沏茶?”


    若兒聞言趕緊行禮退下,腳步極快地走著,再著急也不敢跑起來。


    “你們也別在這站著了,退下吧。”


    宮女都麵麵相覷,還是一動不動地站著,其中一名宮女說道:“今日宮門大開,殿下命我們貼身照看太子妃的安全,不得稍離一步。”


    崔扶月見她們如此執著便也沒有再強求,隻無奈地將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開。


    琳琅扯了扯嘴角笑了笑,說:“昨日我一夜未眠,子岑照顧了我一夜,說是趁著今日進宮的機會來找太子妃看看,我這是什麽毛病。”


    崔扶月聞言便拉起了琳琅的手,手指按在她的動脈處把脈,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三分是真,七分靠演。


    “公主可是吃了什麽不該吃的?”


    琳琅思索了半晌方才開口迴道:“許是吃了阿綏給子岑送來的辣子雞。”


    “公主才生過孩子,自是不可食辣的。”崔扶月說。


    “是了,就是見二人吃得實在是香,便忍不住偷偷吃了一些。”琳琅說著突然笑了起來,又說:“說來也是好笑,想想也沒有像我這等無聊之人了罷,坐著望梅止渴也就罷了,竟還數起了那辣子雞中有多少顆辣子。”


    琳琅捂著嘴笑得憋不住,崔扶月也配合地笑著,邊笑邊問道:“那公主可數出有多少顆辣子了?”


    “我這腦子不好使了,反複數了好幾次,從日落到深夜才將那盆辣子數完呢,不知被那二人吃了多少顆,總之那盆裏便隻剩下三千零八顆了。”


    崔扶月聞言,眉頭忍不住一挑,鬆開了琳琅的手腕,點了點道:“公主就是因為脾胃不好又食了辛辣,這才導致了夜半失眠,叫下人煮些安神湯,睡前飲下便可。”


    “我便說不是什麽大事,子岑真是瞎擔心了。”


    “傅將軍也是為了公主著想,有些話公主還是得聽才是。”


    琳琅的眼眶紅潤,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但見那周章的人還在這守著,便沒有叫那眼淚流下來,生生是憋了迴去。


    崔扶月跟琳琅待在一塊,那宮女必定還會繼續寸步不離地跟著,那琳琅便無法曲=去看崔扶月塞給她的紙條,這事是萬不可耽擱的,早些將崔常救出來,說不定便能早些揭發太子等人的惡行……


    想到此,崔扶月便隨便找了個理由放琳琅離開了,這時若兒方才端著茶水走來,見崔扶月也要起身離開了,不知所措地端著茶水愣在原地。


    “放那吧。”


    “是。”


    琳琅進宮帶的人不多,就經常照顧她的兩名婢女。琳琅自小便在宮中長大,對皇宮自是再熟悉不過了,於是她便一臉痛苦地捂著肚子蹲了下來,難受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夫人,夫人你怎麽樣?奴這就去再請太子妃給夫人瞧瞧。”


    “不用!”琳琅連忙阻止,擔心她們起疑心,便解釋道:“你們對皇宮不熟,況且你也不知太子妃去了何處,若是在宮中胡亂走動是要被砍頭,我自小在宮中長大,我找著路去茅房便可。”


    “夫人,奴隨你去吧。”


    “你知道我上茅房從不喜人跟著的。”


    此話一出,二人這才閉了嘴,就老實地站在原地看著琳琅顫顫巍巍地離開,臉上滿是心疼之色,生怕她一人走不到茅房便要出了什麽事。


    琳琅一直捂著肚子走到拐角,從婢女的視野上消失之後才直起了腰板,躲在無人處便拿出了崔扶月遞來的紙條。


    “風華殿,密道,崔常……”琳琅看完後便又著急忙慌地將紙條塞進腰帶處,正要抬腳離開便被人從身後捂住了口鼻。


    琳琅不停地掙紮著,欲要掙脫開那人的魔爪,她看不見後背的人是誰,隻是她從此人的袖子便可看出來,這人的衣袖與聞人語來時穿的一模一樣,幸好她在宮門口有意留意了。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琳琅便被那布中的迷藥給迷暈了。聞人語將琳琅小心地扶著,允許她將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從琳琅的腰帶處掏出了紙條。


    他看到紙條上的信息後沒有震驚太久,隻是看著這紙條上的字斟酌了許久,這字跡倒是像極了傅池衍寫的,但傅池衍的筆鋒要比這個的鋒利很多……這一看就是學得還沒到位。


    他貌似除了崔扶月,誰都想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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