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奕陽並非至陽血脈,修煉玄清功法比常人痛苦百倍。


    為了救曲恆初,八歲的徐奕陽忍受經脈撕裂之痛,落下終身無法治愈的寒疾。


    “腿又疼了?”


    曲恆初摸著徐奕陽冰冷的膝蓋,心裏不是滋味。


    “師姐。”


    “嗯?”


    “你能活到一百歲嗎?”


    “一百歲?師姐不貪心,能比奕陽多一日即可。”


    “為何多一日?”


    “奕陽你沒有親人,師姐替你料理後事。”


    “不,我要比師姐多活一天!”


    曲恆初對徐奕陽而言,是最親的人。


    徐奕陽十四歲那年,曲興平帶迴了淩慕雲,沒多久,葉子君也被送到了岑溪山。


    徐奕陽承擔起了照顧師弟師妹的責任,和曲恆初相處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淩慕雲天資過人,劍術超絕,十二歲悟出烈霜訣。


    曲興平一心想把岑溪山發揚光大,於是派徐奕陽帶著淩慕雲前往神劍山莊挑戰。


    淩慕雲打敗神劍山莊莊主蒼覺,奪了承影劍一戰成名。


    這場長達半年的分別,讓曲恆初認清了自己對徐奕陽的感情。


    彼時的徐奕陽已經十八歲,少年英姿,江湖人傳他和淩慕雲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徐奕陽剛迴岑溪山,便衝去後山尋找曲恆初。


    二十八歲的曲恆初,看著意氣風發的徐奕陽,到嘴邊的話又咽了迴去。


    “師姐!我迴來了!”


    曲恆初像小時候一樣,伸出衣袖擦去徐奕陽額上的汗珠。


    徐奕陽將一路搜集的稀罕物件盡數攤開擺在桌上。


    曲恆初拿起一隻竹簪細細看了看,戴在了頭上。


    “師姐!這都是給你的!”


    “奕陽,你又忘了?”


    “我記得,做人不能太貪心!”


    曲恆初摸著頭上的竹簪,看著窗外飄落的秋葉,神色黯淡。


    徐奕陽整日纏著曲恆初,曲恆初也喜歡被他粘著。


    兩人誰也不曾表明心意,就這樣,以師姐師弟的名義陪伴著彼此一年又一年。


    幾年後,葉子君和淩慕雲私奔,逃到岑溪山舉行婚禮。


    那天,徐奕陽借著酒意來到了曲恆初的房中。


    許是淩慕雲敢愛敢恨的性子,觸動了徐奕陽心底的某處悸動。


    那日的他,鬼使神差地對曲恆初說了越矩的話。


    “恆初。”


    “你叫我什麽?”


    “恆初!”


    徐奕陽眼神灼熱,伸手摘了曲恆初頭上的竹簪。


    曲恆初的長發散落在肩上,轉頭扭向了一旁。


    徐奕陽一步步把她逼到了死角,灼熱的氣息裏,夾帶著讓人微醺的酒氣。


    曲恆初抬手整理淩亂的發,卻被他攥住了手腕。


    “曲恆初!”


    “你喝多了。”


    “我很清醒。”


    “奕陽。”


    “嗯,你說。”


    “我……”


    “那讓我來說。”


    曲恆初試圖阻攔他說下去,卻被徐奕陽封了口。


    他的唇很冰,很冷,是常年受寒疾所累。


    曲恆初的心卻被燒灼著,遲遲無法平靜。


    徐奕陽想說的那句話,被曲恆初的指尖按了迴去。


    六識相通的兩人,無需任何言語,他們心有靈犀,在那一刻真切地感知到彼此的心。


    那一晚,曲恆初滿腦子重複著曲興平的話:“奕陽命格天賜,乃成大道之人。”


    翌日


    兩人的事被曲興平發現,他第一次對女兒動手。


    徐奕陽跪在師父麵前,求他懲罰自己。


    曲興平卻自顧自數落著曲恆初。


    “你都三十四了,何苦要害他?”


    “我……”


    “奕陽!你說!是不是她主動勾引你的?”


    “我沒有!”


    徐奕陽還未來得及張口,曲興平大怒,一巴掌打在了曲恆初臉上。


    “他可是你背著長大的人,你居然!我怎會生出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


    “師父,都是我的錯!不怪師姐!”


    曲恆初被父親羞辱得體無完膚,當日便躲進清潭洞麵壁思過,一閉關就是十年。


    曲興平去戰場為師兄師姐們收屍,死在了羌國邊境。


    十年轉瞬而逝,徐奕陽已接替曲興平成為岑溪山掌門。


    那年,恰逢塵彥拜入岑溪山,曲恆初出了清潭洞,彼時的她,已自封妙清真人。


    徐奕陽知道,屬於他的曲恆初,再也迴不來了。


    那是塵彥第一次見到妙清師叔,隻覺她慈眉善目,言語溫柔。


    已經修至空境的曲恆初,一眼就推算出他命中難逃的無妄劫。


    徐奕陽與她六識相通,感知她看塵彥時心緒不穩,於是悄悄為塵彥起了一卦。


    徐奕陽想勸塵彥修無情道,卻被曲恆初阻攔。


    “師弟,借一步說話。”


    塵彥當時隻覺得兩人意見不合,殊不知兩人是為了自己的無妄劫起了爭執。


    “你明知他命中有次劫,還勸他修無情道,這是在害他!”


    “師姐難道忘了遵循本心的教訓?”


    “你……”


    “我的徒弟就不勞師姐費心了。”


    從那以後,徐奕陽舍棄本名,以華陽真人自居。


    塵彥拜入岑溪後的頭幾年裏,日日看兩人暗自較勁。


    直到有一日,曲恆初發現徐奕陽對她餘情未了,甚至練功走火入魔,險些喪命。


    她便收拾行囊,離開了岑溪山,再也沒有迴來。


    塵彥一直以為是華陽真人惹怒了妙清師叔,致使她離開岑溪山。


    徐奕陽對此也從不辯解。


    曲恆初下山後,徐奕陽


    搬去了後山的清潭洞居住,他知道,曲恆初是想成就他。


    他恨自己一時情難自製,害了曲恆初。


    自此,岑溪山門規第一條,便是禁酒。


    曲恆初自知與他六識相通,為了斬斷這層聯係,她便躲到千裏之外的海島上。


    她轉修無情道,隻為了斬斷徐奕陽的情絲。


    她始終記得父親的那句話,徐奕陽命格天賜,應悟大道。


    徐奕陽一生都記掛著曲恆初,他苦修至入神境,隻為搜尋她的下落。


    執念太深之人,終究無法悟大道。


    玄誠真人當日救了塵彥以後,奉曲恆初遺命,將她的絕筆信寄去了岑溪山。


    徐奕陽是因為看了她的絕筆信,這才放下一切,隨她而去。


    他命塵逸將他火化,帶他去見曲恆初。


    隻因她信中留下的那句:


    滿心歸,無路歸,青山難越心已悔。


    生死長夜,隻待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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