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將她輕輕放下,為她擦去唇邊的藥漬,起身倒了杯茶,試圖撫平內心的悸動。


    思索之際,淩一趕迴來,推門而入,見藥碗已空,這才放下心來。


    “林牧哥哥,我這徒兒怎會得憂傷證?”淩一坐下焦急地問林牧。


    “許是少時經曆了極度悲傷驚恐之事,傷了心神,又常年鬱結在心無法釋懷吧。”


    “肯定是那禽獸不如的混蛋對她!”淩一氣的直拍桌子。


    林牧的心突然一蹙,仿佛被鋼絲纏繞一般,繃的緊緊的,“梅若生?對她做了什麽?”


    淩一見林牧並不知情,嚇得趕緊閉嘴。


    “她與那梅若生不是情投意合成了親嗎?那梅若生還專程到迕遠巷尋妻。”林牧故意激怒淩一試圖探究真相。


    淩一心思單純,氣急敗壞,兩眼通紅,憤怒的說道:“什麽情投意合!那豬狗不如的禽獸,他欺辱了我徒兒!”說罷趴在桌上哭了起來。


    蘇槿已悄然醒來,側轉一旁,閉著雙眼,任憑眼淚吧嗒吧嗒滴落在枕上,她張口輕輕唿氣,生怕二人發現她醒來。


    林牧想起那日自己為了試探她,說的那些混賬話,竟還諷刺她謀殺親夫!那丫頭當時定心如刀割,痛入心脾。


    想到這裏,他便知曉她那沉積多年的憂傷證從何而來,心中對她多了一絲愧疚。


    “男兒有淚不輕彈,既是禽獸,宰了便是。哭什麽?”


    “對,定要找到那梅若生,將他閹了,拎到我徒兒麵前跪下磕一百個頭認錯,再殺了喂狗!”淩一越說越氣。


    “出去說,別吵她休息。”


    林牧拉著淩一出了房門,蘇槿抱緊被子縮成一團,小聲啜泣著。


    三年了,蘇槿悲痛藏於心底,隻求生存,早已忘了愛和關懷是什麽滋味。


    如今病倒,昔日裏驕傲自負的林牧,竟也懂貼心照顧,曾經喂她毒藥的邪惡少年,如今也會為了她,一腔熱血。


    二人的關心,讓此時身心脆弱的蘇槿感受到被關愛,被在乎,被疼惜。


    突然腦中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麵,林牧的臉貼著自己的頰,他的唇!


    蘇槿雙臉發燙,不知為何,曾經見到男人靠近就恐懼,迴味方才那片刻的吻,心裏居然生出了一絲暖意。


    林牧從淩一處獲悉慶州是蘇槿母親的故鄉,知她昨夜是去了常府。


    他忽然意識到蘇槿也曾是個學四書五經,習琴棋書畫,知書達理的閨中小姐。


    從小在侯門長大的他,深知名節於蘇槿,是生死大事,自己卻屢次教唆她如何魅惑男人,而那丫頭還想著為自己的毒尋解救之法。如此想來自己實在是可恨!


    二人忙了一上午,早飯都未吃,午時已過大半,二人下樓一起用膳。


    “林牧哥哥,我這徒兒心善的很,你以後對她好些。”


    “嗯。”


    二人吃完飯便出門采辦吃食,從慶州到晉陽,沿途城郭稀少,需提前備足。


    林牧專程找了一家藥鋪,將治療憂傷證的藥材交給藥鋪製成藥丸。


    淩一早已帶著食物迴到春風居。


    蘇槿已經起身,坐在大堂吃粥,淩一見她麵有起色,這才放心。


    “青老板呢?”蘇槿小聲問道。


    “他去藥鋪了。”淩一應了一句便去後院安置行李。


    不一會兒,林牧拿著一個罐子歸來,看到蘇槿坐在大堂,快速上前說道:“虛熱發汗,不可在這裏,穿堂風最是傷身。”


    林牧竟主動關心起她來,言語也不似往常那般冷,蘇槿局促不安,慌忙上樓,林牧緊隨其後,二人都不言語,腳步聲此起彼伏,蘇槿不敢迴頭,穿過長廊迴到房中,還未關門,林牧便跟著進了屋。


    “怎麽,病剛有起色就想趕大夫走?”他坐在她身旁,拿起一旁的披風蓋在蘇槿肩上。


    “我,許是在樓下著了風,有些冷。”


    “有些冷?可是又發燒了?午時的藥吃了嗎?你快去躺著,我來喂你。”


    蘇槿聽到他說喂藥,小臉須臾間變得緋紅,緊張說道:“不用了!我自己來!”說罷端起桌上的藥一飲而盡。


    “這是為你配製的藥丸,每日睡前服用一顆,過後找我行針。”


    “這是什麽藥?”


    “你患有憂思之證,若不調理,修行內功將止步於此。”林牧知她複仇心切,這是唯一能拿住她乖乖吃藥的命門。


    “好,是不是治好了這個病我的武功就能更進一步?”蘇槿小心將藥收好。


    “是,你身子還未痊愈,明日再啟程吧。”林牧交代完行程準備離開。


    蘇槿卻起身拉住了他:“謝謝你,又救了我。”


    她隻是輕輕地捏著他的長衫一角,林牧的心卻像生出了一團火,久久無法熄滅。


    “那日,我說你謀殺親夫的混賬話,你,別往心裏去。”


    “別提他。”蘇槿低聲說道。


    林牧迴頭,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道:“蘇槿,對不起!”


    這是他第一次喚她的本名,她抬起眼眸,看著眼前一向清冷自負的男人,滿臉真誠,眼眶微紅,她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輕輕的抱了他一下,又快速收迴了手。


    林牧的心蕩起漣漪,他想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可看到她快速收迴的手,他生怕自己失了禮數唐突了她,於是雙手背後,笑著說道:“蘇姑娘不愧是名門閨秀,寬宏大量,林某欽佩萬分。”


    蘇槿被她逗得噗嗤笑出聲來,二人從此盡釋前嫌。


    次日卯時,天還未亮,三人便駕車離去。


    慶州的淩晨寒氣重,晝夜冷暖懸殊。


    蘇槿輕咳了兩聲,林牧立刻起身將門窗緊閉,將自己的披風蓋在她身上,耐心叮囑:“感染風寒,許得忌風,忌涼,忌酒,忌辛辣……”


    蘇槿捂著耳朵打趣道:“關鍵得忌你。”


    林牧看她有了精神逗樂,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


    蘇槿假裝不在意,撥弄了幾下額前的碎發,俯下身假裝睡覺。


    慶州緩緩消失在身後,三人正式踏上前往下一站(晉陽)的路。


    而晉陽,是蘇槿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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