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維璉知道,別說給自己論功行賞,也別說功過相抵了。


    自己真迴了大明,一定就是一個“死”字。


    不過,這並不是他不迴大明,留在廬陽鎮暫住的原因。


    而是他真的想弄明白,李邦華所說的那些到底是真是假,看看廬陽鎮這群賊寇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李邦華把相關的事情都告訴高承後,高承並沒有反對鄒維璉出行,隻是安排了兩個刑事科的差人,每天都跟在鄒維璉身邊。


    象征性的看守,還是要有的。


    鄒維璉被抓住時是十月,送進這座廬陽鎮監獄時是十月中旬,再出來時,十一月卻都已經過去一半了。


    江西也迎來了過往百年甚至二百年最冷的一個冬天,再過兩年,甚至就連海南都要下雪。


    小冰河時期的氣候不得不防,如果明年要大肆擴張領土,那麽今年就少不了要先把玉米和土豆,以及新兌換的紅薯全部推廣出去。


    不然,明年神廟竣工之前,即便是江西也會有大量的人挨餓的!


    因此,高承在廬陽鎮並沒有停留多久,便帶著人往袁州府而去,同時也安排人去收南安府,贛州府大半,以及撫州府、臨江府和建昌府。


    根據他的估計,年前估計就能把這些地盤全部鋪陳,趁著過年期間分了田產,分了大戶,把士紳遷居他處,年初便可以種下新作物了。


    鄒維璉得知了高承的動向後,便有些沉默了。


    在他看來,打贏了自己所率領的福建官兵,高承必定會驕傲自滿,甚至有可能終日作樂,不知進取!


    可是現在一聽總兵府的安排,他才知道這夥賊寇多麽具有生命力!


    此間鬥誌,比起朝堂上實在是強太多了!


    接到鄒維璉後,李邦華先是帶他去洗了個澡,買了身棉布新衣,又去總兵府左近幾百米的麵館吃了碗熱騰騰的油潑辣子麵。


    麵很香,略微發黃的寬韌麵條上點綴兩片菜葉子,又放了些調料,以及一些辣椒麵,一勺熱油澆上去,火辣的氣息撲麵而來!


    兩人都是江西人,自然對辣很是耐受,拿起筷子三下五除二便將一碗麵條甩進腹中,鼻頭泌出些許潮汗。


    “這麵食吃起來是北方的手藝,怎麽會在這裏開店?”


    吃完美食,鄒維璉也放鬆了些,更加接受自己已經身處敵後的情形。


    同時,也對這賊寇治下更加迷惑。


    店中什麽人都有,官吏百姓,進城賣紅薯賣水果的農戶,甚至有浙江,南直的商人!


    確實是一副勃勃生機萬物競發之境界!


    “總兵在建昌府的時候降服一個叫做李英召的將領,原來是陝西邊軍的人。”


    李邦華吃完以後,連唿幾口氣,又叫小二端來一碗麵湯,淺飲兩口,這才舒坦。


    “他手底下有不少北人,總兵知道這些邊軍大多厭倦戰爭,便從戶事科拆借給他們銀錢在廬陽鎮謀生,其中一人便開了這麵館,怎麽樣,味道不錯吧?”


    鄒維璉輕輕頷首,“我在京城吃過,除了麵沒有北人的麵筋道,別無二致。”


    “你還挺挑剔,不過我可告訴你,帶你參觀歸參觀,飯錢算我請你的,衣裳錢迴頭得還我。”


    李邦華痛心疾首道:“你這棉布新衣放在大明別處至少一兩二錢,也就廬陽鎮這裏物產豐富,才能八百文,連本帶利,迴頭還我一兩。”


    “物價竟然比南昌府便宜?”


    鄒維璉有些吃驚,以往鬧兵災,賊寇治下恨不得買一碗水都要個幾十上百兩,這裏的物價竟然倒比南昌府便宜!


    “那是自然。”


    李邦華再端起麵湯吸溜一口,緩緩道:“總兵他雖然身起微末,聽兩個高科長說小時候還木訥不言,但想來也是內秀的。


    “他自規定,來十二鎮經商,過關繳稅,貨物稅率低,銀錢稅率高,往來商人自然會將大量的貨物帶動流通起來,這樣一來,十二鎮哪裏不物產豐富?


    “既然物產豐富,這些東西,又怎麽會能囤積居奇呢?”


    “這也不對啊,當今天下凋敝,廬陽鎮百姓哪來的錢買東西?”


    “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


    李邦華略帶些不屑,全然忘了自己之前讓高承解釋時的樣子。


    “你說總兵多發徭役,總有百姓在工地,這不假!


    “可是總兵既不是讓百姓自費服徭役,也不是以工代賑,而是直接以工作養活百姓,將戶事科的錢糧再發還百姓,藏富於民。


    “百姓有錢,國家自然富強,大明隻知道盤剝自家百姓,怎麽來得富?怎麽來得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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