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一縷陽光在雲層裏躲躲閃閃,偶爾明亮,偶爾陰暗,房間的光線也跟著忽明忽暗,婉轉悠揚的一首鋼琴曲《忘記過去》在別墅裏響起,今天媽媽迴來,自曼自覺地做好一切。


    胡阿姨把屋子打掃得好像新的一樣,還做了幾道拿手菜,經過廚房有香噴噴的味道,胡阿姨看自曼化了一點淡妝,看出她好像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太太今天心情怎麽樣?”


    “我給你彈首曲子。”


    自曼白皙纖細的雙手在鋼琴上飛舞,一首曲子連著一首曲子在客廳裏迴蕩,她不是心情好,她是需要找點事來忘記其他事情。


    音樂是可以洗滌靈魂的。


    手機傳來一條信息。


    “自曼,有一位姓梁的先生來工作室找你。”


    自曼心裏莫名歡喜,那個鼓勵她教她畫畫的梁老師迴來了。


    “我知道,米可,你讓他等我一下。”


    自曼趕緊跑上樓,換了身衣服,隨意把頭發挽成一個簡單的丸子頭。


    自曼的工作室叫“曼”,就在中央美術藝術館旁邊,米可也是個熱愛畫畫的男孩子,留著過耳的頭發,經常遮著眼睛,透著一種另類的藝術範,他的工資是顧羽寧來發,米可沒有上過大學,高中畢業就出來打工了,他的親戚都在北京,最關鍵的是米可和顧羽寧很熟,是李叔最小的兒子。


    “梁老師。”自曼走進工作室,心裏特別期待。


    梁思安坐在白色的絨布沙發上,看到自曼,他禮貌地站起來摘下自己的禮帽,他的臉色看上去很憔悴,也瘦了幾分。


    “自曼,很高興我們又見麵了。”


    “梁老師您快坐。”自曼坐到他對麵,關切地問道,“您最近可好?”


    “英國那邊的還有點事需要花點時間整理,因為我是外籍,定居北京也要準備資料,你呢?顧羽寧對你好嗎?”


    自曼嫣然一笑,說:“真是不好意思,我手機摔壞了,也沒有給您發信息,我加你微信吧,以後方便聯係。”


    “我沒有微信。”梁思安笑了笑,酒窩很明顯,“我是不是像個老古董。”


    “怎麽會,我叫您梁老師,您不介意吧?”


    “我教過你畫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叫我爸爸我都不介意。”


    自曼當他在開玩笑,淡淡地說:“梁老師在北京要待多久啊?”


    “待不了多久,等見完一個老朋友就迴英國。”


    “這麽急。”自曼急不可耐地說,“我一直想著您能多留點時間教我畫畫,我最近一幅像樣的成品都沒畫出來。”


    自曼不快樂的時候畫不出有水準的畫。


    “我們現在可以開始。”梁思安幹脆極了,說完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


    自曼帶梁思安去了二樓的畫室,工作室一共兩層,一層是展示區和休息區,二層是私人畫室和公共畫室,有的社會人士會來公共畫室練習畫畫,上下兩層,每層占地兩百平,每年租金就上百萬。


    私人畫室並不私人,是用透明玻璃隔出來的一個空曠的房間,地上鋪著白色的毛線地毯,中間擺放一排波浪形的沙發,兩邊牆上掛著畫布,染料和其他美術用具都整整齊齊擺放在儲物架上。


    有幾幅沒有成型的畫作擱置在牆角。


    “我想起來了,梁老師送我的畫我還沒打開看。”


    “自曼。”梁思安叫住她,“等以後再看吧,那幅畫並不是我最好的作品。”


    梁思安轉了一圈,半成品的畫居多,有幾幅畫感覺都不像出自自曼的手,她不應該畫出這麽幼稚的畫。


    “這幾個是誰畫的?”,


    “我啊!”自曼走過去,拿起那副色彩分布沒有層次的畫,侃侃而談。“這是我五歲的時候畫的,當時我看到有個爸爸在院子裏追打杜晟俊,我就畫了出來,爸爸誇我畫的好,裱了起來,後來長大了,杜晟俊覺得丟人就非要還給我。”


    梁思安的眼中有幾分落寞。


    “梁老師你怎麽了?”


    “沒什麽,這一副又是誰?”


    自曼抿著嘴想了想,大大的眼眸中露出傷感的微光。


    “那副是我剛上小學,大哥和他幾個好朋友把我氣哭了,我就畫了他們幾個醜八怪的樣子。”


    畫中的幾個小人,穿著藍色衣服的小醜怪就是顧羽寧,原來早已模糊的記憶裏顧羽寧那麽早就出現在他的畫中了。


    梁思安欣慰地笑了笑。


    ”梁老師,我小時候畫畫很簡單,想到什麽就畫什麽,現在讓我在畫的話,我都不知道從何下手了。”


    “你從小沒有請老師嗎?”


    “沒有,爸爸說讓我自由發揮,說祖輩上就沒有藝術家,也沒有那個基因,所以他一直以為我隻是一時的興趣。”


    梁思安點點頭表示理解。


    “你媽媽呢?也沒想過培養你?”


    自曼沉吟片刻,“我沒有媽媽,我們還是聊點別的。”自曼背過身,拿起一副半成品的畫,“梁老師,這個是我高中那年想把柳蔭街畫出來,畫到一半發現構圖全錯位了,所以就放棄了。”


    梁思安走過去,默默地拿起來,把畫放在畫板上,似乎沒有思索片刻,調好色盤,準備好畫筆,自曼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地盯著他,他的手仿佛被上帝親吻了一般,在畫布上自由又靈動,先是把原來錯位的地方大麵積上色,再沿著邊緣勾勒了幾條線,換色又勾勒又塗色,他一絲不苟,旁若無人,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隻有他一個人。


    很快,那些錯位的已不存在,柳蔭街的基礎色調在他的手下顯出無比真實的景象,他繼續調色,繼續上色,但是這一次,他描繪的時候換了畫筆,著眼於細致之處,很快,一幅畫大功告成,沒有任何瑕疵,他畫了快四十年的畫,這對他來說什麽都不算。


    自曼靜止了好久,畫畫的手法一氣嗬成,渾然天成,柳蔭街就像真實地出現在你眼前,你可以踏上那條石板路。


    自曼見過大師級別的畫家,但他這種自成一體的畫畫神態,她第一次見。


    “這隻是最簡單的現實情景油畫,這不是最佳的,在第三道上色的時候沒有幹透,有的地方是不理想的。”梁思安嚴肅又縝密。“自曼,我六歲開始畫畫,當時父親為我請了明嚴做我的老師,所以這種水平的畫我在7歲就可以完成的很完美。”


    自曼咬了咬唇,一言不發,難怪第一次見麵他那麽嚴苛,對自己的畫批評得一無是處,甚至第一眼就看出她沒有老師教過。


    “自曼,真正的藝術是孤獨的,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你的天賦,有時候你迷茫的時候是需要人來引導你的。比如這副半成品如果在你小學那年有個老師教導你,你現在的成就不止這個高度。”


    自曼的雙手緊握在一起,梁思安的話像帶有靈魂一般穿透她的身體,包裹住她那顆緩緩跳動的心,她小時候沒有人指導,但是長大有機會的時候,她卻停下了追求的腳步放棄了出國深造,所以她的天賦不是孤獨的藝術,隻是生活的一劑調味品。


    梁思安深吸口氣,又咳嗽了兩聲,唇色有些發白,坐在沙發上緩了緩。


    “梁老師,我是不是你最差的學生。”


    梁思安搖搖頭,臉上是親切的樣子。


    “我都沒怎麽教你,怎麽就是最差的了,現在給你安排個作業,畫現在的我。”


    自曼使勁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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