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閃了一閃,彈出一條信息,蘇小月發來的。


    “阿曼,別像個鴕鳥。”


    鴕鳥,被逼得走投無路時,把頭埋入沙堆中,以為獲得了安全,以為可以避開危險,她真的像鴕鳥嗎?


    可……想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她是個不折不扣的鴕鳥,害怕傷害,選擇逃避,即便是和顧羽寧結婚,她也是為了逃避那個原始的令人反感的家庭。


    唉!她歎了一聲,走到廚房看了一圈,胡阿姨走的時候,準備了一周的吃食用保鮮膜封存放在冰箱裏,烤箱裏還放置著烤好的曲奇餅幹。


    自曼倒了一杯牛奶放入微波爐熱了熱,其實也沒那麽餓,但總要吃點什麽稀釋一下胃酸,拿出幾塊曲奇餅幹,淡淡的奶香混著淡淡的巧克力味,胡阿姨廚藝極好,不管是中式還是西式。


    自曼沒有去工作室,交待她的助手米可去韓美林藝術館幫蘇小月的畫展出一份力。


    她的工作室剛成立不到兩個個星期,從選址到裝修,全部是顧羽寧一手安排,本來她已經被外聘去美術學院教畫畫,因著懷孕隻好請辭,在所謂無聊的個人工作室打發時間,自曼不喜歡顧羽寧的安排,但又沒有辦法抗拒,懷孕讓她得到了不少顧羽寧的眷顧,包括她的助手米可也是由顧羽寧安排的。


    兩點,時鍾清脆的“嘀嗒”聲敲醒了窩在軟皮沙發裏的自曼,懷孕讓她變得十分嗜睡,她連午飯都沒吃,手裏拿著一本書看著看著居然莫名其妙地睡著了。


    書落在地毯上,有一頁皺巴巴的。


    她撿起書,撫平那一頁,仿佛在撫平自己的心。


    門鈴響了,戴著黑框眼鏡的阮楠在門外安靜的等候著,他是個沉穩認真的年輕人,跟著顧羽寧五年,做事細致,對人親和,是個得力的助理兼私人行政秘書。


    何自曼三下五除二,從衣帽間裏隨意抓起一件駝色的羊絨大衣,包裹住她纖瘦玲瓏的身體,一邊往樓下走,一邊隨意地把頭發挽個馬尾。


    她不能穿高跟皮靴,從鞋架上拿下黑色的平底雪地靴,搭配有點不倫不類,她沒有在意。


    “去哪兒?”她開門看到阮楠,便問。


    “dr劉的診所,boss交待讓太太多穿一些。”阮楠覺得羊絨大衣看上去薄薄的,一點都不暖和。


    自曼笑著點點頭,鑽進車裏,去dr劉那兒做什麽?她覺得奇怪,懷孕八周,顧羽寧從來沒有陪她做過孕檢。


    dr劉海歸醫學博士,迴國後憑著一腔熱忱創辦了國仁專科診所,顧羽寧是其最大的注資股東,他們二人是好朋友。


    何自曼到了國仁,踏上那光可鑒人的大理石,一股寒意莫名從腳底往上躥,果然,寒意的源頭來自麵前的這個會診室。


    穿著灰色的羊絨大衣顧羽寧緊擰著眉頭,穿著白色醫生袍的dr 劉與兩名外國籍醫生正竊竊私語。


    何自曼走進去,朝他們點頭微笑一下,然後坐在顧羽寧的旁邊,坐下時把椅子往邊上移了一點距離。


    顧羽寧沒有看她,麵前有一疊文件好像勾著他的魂,何自曼瞟了一眼,心裏陡然升起一股異樣。


    dr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眶,和藹親切地向何自曼介紹了一下和他具有同等醫學水平的那兩位異國醫生。


    打過招唿後,dr劉言歸正傳,表情十分嚴肅,:“昨天我們對顧太太做了全麵的檢查,結果顯而易見,顧太太是三級心髒功能不全病人,懷孕會增大心髒負荷,妊娠高血壓導致胎兒供血不足,會引起胎兒先天性疾病,根據檢查數據,我們建議終止妊娠,如果不終止,分娩時的危險係數太大,可能孕婦和胎兒都會有生命危險。”


    何自曼雙手緊緊交握一處,臉上沒有表情,昨天的她得知之後,早已度過了惶恐和無助,現在的她已然明白dr劉的建議並非對她所言,而是她身旁的這個男人。


    顧羽寧冷峻而肅穆的神情中有淺淺的猶疑,但他終究是雷厲風行的顧羽寧,麵對多麽棘手的事,他都可以應對自如。


    “概率呢?”他隻相信數據。


    “順利分娩的概率隻有23%,羽寧,不要冒險,昨天我發給你的郵件你也看了,我經手過八例,隻成功三例,其餘……”dr劉的眼眶有點點濕潤,“現在醫學很發達,在美國加州代孕已經合法化,何必冒這樣的危險。”


    顧羽寧轉過頭看著何自曼,那張美麗芬芳猶如櫻花一般的麵頰居然沒有一絲的波瀾,那雙像黑寶石亮晶晶的大眼睛居然沒有一絲的漣漪,靜靜地,仿若冰雕的塑像,那種生命靜止的感覺令顧羽寧有些不知所措,他輕輕觸碰了一下她的手,冰涼刺骨,像潔白無瑕的玉。


    他不由得握緊她的手,一股暖意透入她的肌膚,她眨了眨眼睛,凝望顧羽寧,聲音沙啞中有幾分堅韌。


    “我想生。”


    顧羽寧眉頭一皺,當即做出決定,“阿曼,你不能生,我讓dr劉給你安排手術。”


    “三哥,這是我的孩子。”何自曼甩開他的手。到底是什麽讓她堅持要生下這個孩子,她也不知道,她僅僅知道這是一條命,她不想放棄。


    一聽三哥兩個字,顧羽寧的臉瞬間冷了幾分。


    “羽寧,你們夫妻商量一下。”dr劉安慰似的拍了拍顧羽寧的肩,帶著另兩名醫生走出會診室。


    空氣凝固了片刻。


    “別拿自己冒險,按我說的做。”顧羽寧的語氣稍有和緩,眼眸中卻有著如磐石一般的堅定。


    他在公司下命令習慣了!沒人改忤逆他的決策。


    何自曼咬了咬唇。


    “別那麽強!我不需要你冒著危險給我生孩子。”


    他的話像一根針刺入自曼的心中。


    是啊!他不需要她,他需要的是另一個女人,那個和他相戀了六年卻棄他而去的女人,她算什麽,在這裏像個傻瓜一樣堅持著做什麽,她真的是昏了頭!


    彼此都不愛彼此,何必呢?何苦呢?


    何自曼深深地吸了口氣,轉身,推開厚重的大門。


    白花花的醫院,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她嘴角一牽,冷笑一聲。


    阮楠見顧羽寧坐在那兒一言不發,輕聲說:“太愛一個人就想為對方生個孩子,這個也是正常人的情感。”


    “在我身邊做事,少看點言情劇。”顧羽寧瞟了一眼阮楠,心想何自曼愛他?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她心裏的男人到目前為止絕對不會是他顧羽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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