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堆起了烏雲,街道上的小攤匆匆收了起來,看天色應該就要下雨了。


    長生:“少爺,少爺,客棧的人送來消息,說月姑娘離開了。”


    “走!”


    源霖在街上一得知女子的消息馬上就坐上馬車,帶著長生很快趕就到了客棧。


    “公子您來了。”


    夥計迎上來,也知道他會來,見源霖著急忙慌,主動告訴他說,“那位姑娘已經走了,托小人告訴您,不要去尋她。”


    源霖聽完跑上樓,房間裏已經沒有女子的包袱了,源霖又跑下樓來,“她可有說去哪裏?”


    “小人也不清楚。”


    源霖:“什麽時候的事?”


    “大概一柱香功夫了。”


    “解馬!”


    源霖於是跑出了客棧,和長生一起將馬車解開,自己騎馬走了,此時源霖的身上已經淋了兩滴雨,看著風雨欲來更加焦急。


    “公子,你等等,那位姑娘交代你不要去找她!”


    夥計朝門外大喊道,源霖已經策馬而去,人要是出城肯定還沒到江邊,沒有雇馬車走不了那麽快,希望還來得及,想到此處源霖立即快馬出城。


    街上,一位白衣公子撐著傘,他的懷裏抱著幾包點心,雨不過下了幾滴,懷裏的點心被捂得嚴嚴實實,生怕沾到一點雨水。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周圍的行人都匆匆跑到各處避雨去了。這時,源霖正從人群中踏馬而來,剛好與白衣公子擦肩而過,白衣公子停下腳步,迴頭看了源霖一眼,說道:“你來晚了。”


    天陰沉沉的,城外的天烏雲密布,江邊一隻孤舟,老翁收下銀兩,將手中的鬥笠蓑衣一並遞給了女子。


    “姑娘,這天眼看就要下大雨了,千萬要小心啊!”


    老翁說完話雨已經落下來,他忙將東西收好,準備拿迴家去。


    “嗯。”


    女子上了船,費力地撐著船好一會兒才將船撐離岸邊,船槳在水麵激起一層漣漪,波紋越拉越長,孤舟在江麵慢慢漂走,老翁也進城了。


    在城門口,源霖下了馬,正攔著過往行人開始打聽女子的行跡。


    “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白衣姑娘?她個子有這麽高……”


    源霖比劃著,迎麵碰上老翁,老翁本來要去城樓下避雨,可見源霖著急的樣子,幹脆在雨中停下腳步。


    “公子,你找的那位姑娘已經上船了,應該是要南下,你去江邊看看,那姑娘自己撐船,說不定還沒走遠。”


    “多謝。”


    源霖聽罷,躍上馬朝江邊奔去。沒一會兒,江邊也下了大雨,雨大點大點地打在地上,吧嗒吧嗒,綿綿不絕,聲響越下越大,等源霖趕到岸邊,江麵已經無一人。


    “月兒……”


    唿喊聲在江麵迴蕩著,源霖忽然跌坐在地,濺起了一衣泥漬,雨水順著鬢角流進他的衣襟,他就在江邊呆呆地淋著大雨,最後還是長生冒雨將人背上馬車帶了迴去。


    翠鳶閣。


    響起一陣琴聲,時斷時續,楚雲聽著琴聲穿過迴廊,走進夜陌的房間,一進門就看到夜陌正在撫琴,他記得這首曲子,夜陌時常獨自一人坐在窗前彈奏,就像此時一樣。


    “我去了客棧,人已經走了。”


    “嗯。”


    看來已經知道,楚雲這才注意到,夜陌不僅拆了手上的包紮,而且手還流血了。


    楚雲:“你的手?”


    “沒事。”


    夜陌的神情依然十分鎮定,隻是手上的鮮血沾染了琴弦,琴音很渾濁,楚雲看了夜陌一眼,以前他從來不懂曲中之意,現在或許有些懂了。


    “別彈了,你的手還在流血。”


    琴聲絲毫不減,似乎還越來越急湊。外麵電閃雷鳴,更增添了一分緊張感。楚雲也跟著緊張起來,但是,琴弦上的動作仍然不見停,楚雲忙過去抓住夜陌的胳膊,“你瘋了嗎?快停下來!”


    夜陌扳開楚雲的手,繼續彈奏著,他的雙眼布滿血絲,仿佛入了魔。楚雲正欲再次阻攔,夜陌忽然冷聲道,“放手!”


    楚雲:“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哢嚓一聲巨雷,掩蓋了琴聲,掌間的血順著琴身滴落到琴桌,積了一灘血跡。楚雲揮手一掌推開琴,“崢”的一聲摔在地上,琴弦斷了兩根,夜陌這才冷靜下來。


    “你是不是嫌命長了?”楚雲訓斥道,他知道夜陌的難處,無非就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


    隻見夜陌的眼神一片死寂,他慢慢合上眼,看起來十分無助。楚雲才從懷裏取出一方絲絹,重新將夜陌的手包紮了起來,“你放心吧,老先生快到沚城了,一定會有辦法的。”


    外麵的雷聲不見停,雨“噠噠”地下得還不大,空氣透著沉悶,隻聽風吹著走廊上的燈籠,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響,一片嘈雜。


    “中秋那晚我來找你,你不在閣中,就是去見她了吧?”


    夜陌不語。


    楚雲又說:“記得鬆音跟我提起,不久前源家公子帶了位姑娘來,說要找一位紅衣公子。你知道,這歧城穿紅衣的公子並不多見,我當時就猜多半是你。這幾天晚上我特意來找你,哪知最近你人都不在……”


    夜陌皺了皺眉,不過楚雲沒有看到,因為夜陌正低頭撫摸著那根斷掉的琴弦。


    中秋晚上,夜陌正在閣中處理事務,突然一枚飛鏢射在窗前,等夜陌反應過來人已不見,飛鏢上隻有一張空白字條。夜陌有些不好的預感,還沒有人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翠鳶閣。


    這時,芸姑照例迴稟閣中事務,順便提到了源霖尋人之事。


    芸姑說:“源家曾經有位故交,早年遭遇變故滿門覆滅,與源家公子有過婚約,就是城西將軍府。這幾年,源家逐漸式微,擔心朝中查起當年舊案受到牽連,因此有意在朝中籠絡勢力,免不了要與世家聯姻。源家公子因為當年舊案,與家人心生芥蒂,執意尋找將軍府遺孤,以此來逃避家族命運。前幾天,源家公子突然來翠鳶閣,委托找一位白衣姑娘,好像就是將軍府的故人。”


    是她,夜陌慌了,隨即就離開了翠鳶閣。


    “聽鬆音說,源家公子這些年好像一直在找人,就是那位月姑娘?那位姑娘和源家又有什麽關係?”楚雲很好奇。


    “她出身山野,孤身無親,隻是和源霖在將軍府偶然相遇,並無瓜葛。”


    “看來是巧合,那她是什麽人?”


    夜陌似乎有意逃避,楚雲也猜不透夜陌心中所想,便也不再過問,“不過,我在客棧沒有見到人,你知道去哪了嗎?”


    夜陌翻過手掌,絲絹上滲著血跡,仿佛有一絲痛楚爬上眉宇,細細密密的,揮之不去。中秋那天晚上,夜陌一眼就認出了人群中的女子,從那以後,她的一舉一動都在生死門的掌控之中,不曾出一點差錯。


    “我看見她……”


    楚雲又看了夜陌一眼,他能從夜陌的眼神裏看出不安,畢竟認識這麽多年。他知道夜陌從來喜怒不形於色,最多隻用一副冷漠的麵孔,掩蓋自己的心事。


    這時,有人闖了進來。


    “門主,江上的雨很大,姑娘獨自上了船,已經過了江淩。”


    掌事羅刹剛把話說完,忽然“轟隆,轟隆……”接連響起一陣雷聲,夜陌忽然皺了一下眉,見窗外的雨已經下大,楚雲心裏大叫不好。


    又聽羅刹說道,“車已經備好。”


    “這個天氣!”


    話音剛落,夜陌已經先一步踏出門檻,於是楚雲也跟了去。


    最後,一行人撐著傘上了馬車,車軲轆卷起一層層水花,很快也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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