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女子特意起了個早床,出來都這麽久了,她已經打算迴神女峰。隻是想著在離開之前能找到紅衣,好好道個別,以後才不至於遺憾罷。所以,她決定再去一次翠鳶閣,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地方。


    翠鳶閣。


    芸姑又在園子裏招待了她,她知道天子腳下,就算再好的世道,尋常百姓的生活都不盡如意,因此她並未想過逗留太久。


    “姑娘又來了?”


    “嗯。”


    芸姑猜中女子心中所想,和顏悅色地問道,“看來姑娘改變了心意。”


    “請問有紙筆嗎?”


    “有,我這就去取,姑娘稍等。”


    芸姑暫時離開,女子獨自一人走出園子。她突然想到,若是翠鳶閣真的能幫她找到人,或許也能找到天下名醫為他醫治,不知道雪天明是否有功效,不如再找芸姑問問看,看能不能尋得幫助。


    閣中已經在布置準備營業,幾個夥計牽著惆帳,掛上紅燈籠,看來今晚有一場盛大的宴會。女子轉轉悠悠上了樓,樓上空無一人,迂迂迴迴,已經走到迴廊盡頭,隻有一條淩空長廊,似乎通向另一個樓閣,這時忽然刮過一陣風,一個人影飛了過去。


    “……”


    她站在原處,不知為何,這一瞬間,似乎有一種力量,冥冥之中牽引著她,她邁步走向長廊,直到隱約間傳來交談。


    “門主,還請示下。”


    這是芸姑的聲音,許久不見有迴應,隻聽芸姑又說,“這位姑娘她……”


    “隨便打發了。”


    “……”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內傳出,這時的她已經走到門口,咫尺之遙,四目相對,眼前的人一襲緋色,格外刺眼,正是中秋晚上的紅衣。她站在門外,突然一個踉蹌差點跌了進去。


    “……”


    房間裏的人聽到動靜,紛紛望了出來,而紅衣隻是端起手邊的茶,眼中卻是一片冷漠。見狀,芸姑忙走出來打圓場,“姑娘怎麽不在園中等候?”


    “……”


    她木訥地站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遲遲沒有反應過來。


    夜陌:“下去!”


    一聲令喝,芸姑隨即退了出去,明明人就站在門外,夜陌卻視若無睹,坐在廳中推起了茶盞,慢條斯理的模樣,她隻覺得一陣委屈湧上心頭。


    “算我自作多情。”


    女子轉身離去,眨眼間飛過屋頂,不見蹤影。


    幾人怯怯地望向夜陌,“砰”的一聲,茶杯碎了一地,隨後滴落一滴鮮血,“噠……”撞在地麵散開,頓時寂然無聲。


    夜陌:“雀奴!”


    “是。”


    雀奴應聲,隨即跟了去。剛才的人影就是雀奴,夜陌對女子的到來始料未及,才臨時演了這一出戲。人走後,夜陌若無其事地將手包紮了起來,旁邊的人這才想起還有要事稟報。


    “門主,都查清楚了,最近城中頻頻發生失竊,一時謠言四起,好像是衝著生死門來的。另外,王爺昨天說,已經將老先生請來了。”


    “下去。”


    夜陌望著窗外,平靜的表情,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全然忘了疼痛。


    沒一會兒,楚雲就來了。


    “門主,王爺求見。”


    掌事梵修剛通報完,楚雲就進來了,進門一眼就注意到夜陌手上纏著紗布,“手怎麽了?”


    “沒事。”


    看起來是小傷,楚雲沒事多問,“你聽說了嗎,尚書府失竊的事?早年父皇在時,這位尚書多得我母妃照應。朝中這些大臣向來對我頗有微詞,最近又有人試圖翻出來做文章。”說完憤憤地坐下來,楚雲乃是當今皇帝的弟弟,身份雖然顯貴,但也隻是一位無權無勢的王爺。


    “這件事我會查清楚。”


    聽夜陌這樣迴答,楚雲便知道夜陌已經知情,因為生死門的關係,許多事情他也不便插手。


    楚雲:“對了,我剛才在閣中見到一個白衣姑娘,怎麽雀奴還跟在她身邊?”


    當一襲白衣飛出翠鳶閣時,楚雲正經過迴廊,看見這一幕,於是駐足了良久,直到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屋簷盡頭。


    夜陌依然望著窗外,簷角的風拍打著旌幡,“噠啦,啦噠”一片嘈雜,雲化作雨已經落下了一滴,遠處一座高樓聳入雲端,剛才有一瞬夜陌竟將它當成了神女峰,自此便再未挪動腳步。


    片刻,楚雲:“早就聽聞你門中人才濟濟,沒想到那白衣姑娘輕功如此了得,江湖上恐怕都難再找出一人。”


    楚雲不由地好奇起來,正想打聽,不巧碰上芸姑來送東西,“門主,東西已備好。”


    夜陌:“嗯。”


    芸姑端進來一個錦盒,翠鳶閣本就是生死門的產業,由芸姑負責經營,打理一切事務。


    “這是什麽?”楚雲問道。


    夜陌平靜地說,“打開,換身衣裳,替我去一個地方,不要透露我的身份。”


    “什麽地方?”


    “四方客棧。”


    楚雲打開錦盒,是一套白色衣裳,楚雲不禁又聯想到那位白衣姑娘,眨眼功夫就飛離翠鳶閣,簡直不費吹灰之力。楚雲突然有個大膽的猜想,難道那個白衣姑娘也是為夜陌而來?看來這件事並不尋常。


    楚雲:“需要我做什麽?”


    “客棧有位姑娘,穿了一身白色衣裳,替我帶一句話……”


    夜陌停頓下來。


    白衣姑娘,原來是她,楚雲已經猜到就是剛才那位姑娘,能讓夜陌拐彎抹角,又有求於人之事,心下已經有了底,他剛好知道夜陌的一些事,就與一位白衣姑娘有關,而她的名字叫月兒。


    “什麽話?”


    “高岸為穀,深穀為陵。”


    “……”


    楚雲不解其意,拿出衣裳,同樣都是一身白色,不禁好奇起來,“那位叫月兒的姑娘,和你有什麽瓜葛?”


    “一位故人。”


    夜陌一臉淡然。


    “故人?”


    故人是什麽人?難不成夜陌曾欠下什麽桃花債?引得人家姑娘上門來了?兩人又鬧掰了?思忖無果,楚雲隻好搖了搖頭。


    夜陌:“不必多問,也不必透露我的身份。”


    “我知道。”


    楚雲看了看窗邊的夜陌,提醒道:“這兩天風大,你小心受寒,老先生那邊差不多就迴來了。”


    夜陌:“嗯。”


    於是,楚雲就出去了。


    藍天染著些許墨色,雲朵也襯得尤為清晰。


    這時,一襲白衣飛過亭台樓榭,掠過坊間小道,最後停在了一座高樓,那是都城最高的地方。女子站在樓頂,許久,望著神女峰的方向,想來應是造化弄人,自己捉摸不透,反倒徒增一身煩惱。於是飛下樓頂,然後迴客棧去了。


    四方客棧。


    女子剛一踏進門檻,夥計就殷勤地迎接上來,“姑娘迴來了?”


    “嗯。”


    女子說著走到櫃台,“我要退房,麻煩你算一下房錢,我等下來結賬。對了,倘若以後源家公子來找我,麻煩你告訴他,就說我迴家了,讓他不要找我。”


    夥計:“姑娘這是怎麽了?”


    “沒事。”


    見女子臉色不太好,夥計勸道,“姑娘這是生誰的氣?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沒有。”


    夥計:“姑娘這是去見源公子了嗎?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沒有,你先結賬吧!”


    女子無心言語,徑直上了樓。夥計見勸不住隻好叫人去報信,剛才源家的人已經來過一次,說他家公子有事耽擱了,再三叮囑了要好好照顧這位姑娘,就怕這一走不好交代。沒一會兒女子就收拾好包袱,夥計還是算好了銀錢,在櫃台結完賬人就走了。


    “姑娘,你這是要去哪?”


    夥計追到門口,女子已經走進人海,很快就沒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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