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耳驚悚望過去,片刻後,那人化為了具體的人形,一張傾世邪魅的臉,一抹狂傲陰邪的笑,身形修長卻不失霸道的氣勢。


    他眼看著人成了人形,便更加驚懼,下意識腿軟,往地上滑。


    鄭受迴頭就看見重耳矮了半截,急忙將他扶起,笑道:“季王正在修煉煉化,所以還未完全穩定,別怕。”


    重耳雖然點頭,但實際上心裏哪裏能接受,隻是牽強地扯了扯唇角,腦中想的是,季王的死訊。


    進入殿中,重耳見到了鄭也還有孫叔敖,二人都在一堆案牘前忙碌,孫叔敖在整理,鄭也在往拖車上放。


    鄭受介紹道:“我一人忙不過來,這些年多虧孫叔敖與鄭也幫忙。”


    重耳點頭,“弟弟這一路上看見了季國的國富民強,百姓富足美滿,想必就是哥哥的功勞。”


    這倒是不假,鄭受笑了笑,沒有作答卻也算是默認。


    不過他衝著季越笑了笑, 季越也坐到了不遠處的榻上,身子靠在了軟榻上,恣意地拿起酒壺喝著酒。


    重耳不時瞥一眼季越,感覺不可思議。


    兄弟二人又寒暄了兩句後,重耳才提及齊恆,以及公孫月排除異己一家獨大的事情。


    “齊王多次書信哥哥,哥哥都未迴複,不知哥哥是否收到了信件?”重耳問。


    聽見重耳問這個,鄭受頓了頓,方才抿唇道:“收到了。”


    “不過,我....不想答!”鄭受道。


    “為何?”重耳急了,急忙走到鄭受的前麵,急急問。


    對麵的季越看見重耳似乎是要拉扯鄭受,在麵前的碟子裏捏起一顆花生米,然後嗖地一下扔到了鄭受與重耳的麵前,似乎在重耳與鄭受之間劃過一道無形的界限。


    重耳嚇了一跳,急忙退後半步,不敢再造次近前。


    “哥、哥哥,對不起.......”重耳也是著急了,剛剛才急著想要勸鄭受幫助齊恆,可如今看見季越就在一旁看著,忽然意識到什麽,嚅嚅不敢直語。


    鄭受見這樣下去恐話都談不成,便上前同季越說了幾句,便帶著重耳去了禦花園裏。


    此刻禦花園裏正是百花爭豔時節,二人一邊走一邊聊,倒也心情舒暢。


    “哥哥,你真的不打算再幫助齊王了嗎?”走著走著,重耳問。


    鄭受頓了下,繼而歎了口氣道,“如今我與他南北對峙,恐怕,我真的無法幫助他了。”


    重耳蹙了下眉道:“可是齊王陛下如今真的是孤掌難鳴,很快就要被公孫月給蠶食了呀!哥哥,您難道真的想要公孫月那個瘋子來掌握北軍政權嗎?”


    這話一說,鄭受頓了下,思忖片刻後,道:“當時,我在北軍之地,也是處處被他壓製掣肘,但他並不敢對齊王怎樣,全是因為齊國的國力強盛,齊軍作戰英武不可得罪。”


    重耳頓了下,疑聲道:“如今齊軍依舊如此呀!為何公孫月卻變了?”


    “是呀,齊軍依舊,為何公孫月卻變了?”鄭受重複了一句後,緩步停下。


    重耳也隨之停下腳步,見鄭受迴身看向他。


    “哥哥?”重耳不明鄭受是何意思?


    鄭受勾了勾唇道:“停步不前,可其他人卻早已飛出百裏之遙,即便是依舊是維持著往日的風光,在他人眼中,卻已是他的俯瞰掌下之物,不是嗎?”


    重耳頓了下,抿唇思索了片刻,點點頭:“不錯,哥哥,我知道了。齊國的問題在於自從九國合縱之後便隻顧著支持和打仗,無心發展本國的勢力,所以才導致被公孫月漸漸蠶食而無法自保!”


    “不錯!”鄭受點點頭道,“齊恆為人雖然心懷大誌,卻太過執著於私情。他對公孫月有情有義,卻並得不到公孫月的情義,在公孫月眼中,齊恆甚至是殺死他摯愛的兇手。但是實際上,公孫月到底是為了報複,還是從一開始他打的就是眾人為他鋪路,他最後完成天佑權力一統的野心,也不一定了。 ”


    “不錯!這個公孫月一直拿當日天佑帝的死來讓齊王內疚,從而對他百依百順,當日哥哥說過,您當日加入他們的時候就曾問過,大業成了之後到底誰來當這個君王的問題,當日定的就是齊王。我想,這便是公孫月一直針對你和齊王的原因!”


    鄭受點了點頭,“想必是了。”


    “隻不過......這天下當日百分之時,天下一統乃是夙願,也是一種美好的願景。然,如今天下七分,其實國與國之間如果可以平等和諧相處,也並無什麽。”鄭受淡淡道。


    重耳頓了下,抿唇道:“然,公孫月要的是一統!便是讓齊國、晉國、季、秦這些國都重新歸於天佑!為此,他說過,不惜任何代價!”


    鄭受聽後,眯了眯眼道:“事出強力必彎弓,但反噬也重。公孫月這樣的話,到時候天下還不知道是一統還是大亂!”


    “是啊!”重耳又著急了,一把握住鄭受的手腕道,“哥哥,您還是出麵來製止吧!”


    鄭受頓住,很快又笑了下,繼續往前走去。


    二人又走了一段之後,鄭受幽幽道:“我之前,曾經認為,這世間最大的事情是天下,最需要我的地方,是天下,是百姓。所以,我便認為,我的所有情感也都屬於他們。即便是我後來迴到季王的身邊,願意成為他的男寵,也是為了天下,為了讓他可以一統天下,恩澤百姓。可是......”


    他紅著眼看向鄭受道:“可是我後來才發現,原來這世間還有一種情感更感人,更需要我去細細感受。那是一個人的命,是一個人最純真炙熱的愛情,他可以用自己的命來換迴我的命,可以用自己最純真炙熱的愛情來時刻保護著我,讓我成為這個世界上最恣意之人。讓我可以實現我自己的夢想,讓我可以心無旁騖的做自己,甚至可以不顧及我與他之間的情誼。他讓我做了最純粹的自己,卻失掉了他的寶貴性命。......重耳,或許,你說的更重要,可對我而已,此刻卻隻想陪伴他,幫他重新迴到人世間。我,不能為了我自己,或者說為了所謂的家國大義, 而去舍棄他。這,不公平......”


    重耳聽著聽著,看向一側,那裏,不知何時,站著一個無麵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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