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件事也不是現在坐在這裏就能想出來的。


    很快,鄭受就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他看向趙瑾。


    一個充滿悲壯卻也滿含野心的可憐人。


    如果他向趙瑾拋出橄欖枝,他會接嗎?


    孫叔敖對鄭受了解頗深,一看他看著趙瑾發呆,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立馬笑道:“那既然如此,駙馬何不趁機倒戈,來支持我們這一方,如何?”


    孫叔敖說完,看向鄭受,鄭受似有若無地鬆了口氣。


    他原本還擔心孫叔敖會阻止他接納趙瑾,畢竟趙瑾是曾經表麵迎合,當迴到晉國又原形畢露,還曾經綁架過他的人。


    這件事後來還是鄭也告訴孫叔敖的,孫叔敖為此大大生氣了好幾天。


    而讓鄭受沒想到的是,這一次,竟然是孫叔敖代替他去問了。


    而趙瑾的反應很特別。


    他先是一怔,繼而是沉默不語,最後是目光灼灼。


    這個過程中,可能他已經想到了什麽了吧,忽然站起來,衝著鄭受行禮道:“鄭司徒!我願意追隨您!”


    鄭受......


    門口的鄭也......


    孫叔敖和重耳則默默微笑。


    其實大家都在想,趙瑾這家夥果然就是一個圓滑奸邪的小人,這麽大的事,他說倒戈就倒戈了,真是牆頭草啊!


    不過鄭受卻為了謹慎,並沒有把九國合縱的事情講給他聽,隻是說天佑帝這邊想要再次把控各國, 希望他可以出一份力。


    趙瑾自然樂不得,一臉激動地同意。


    然後鄭受假借自己身體操勞,需要休息,讓趙瑾先迴房間休息,而他則跟孫叔敖一起迴了房間,開始商議如何定位趙瑾的事情。


    “你覺得,趙瑾投靠我們,會給我們帶來更多的利,還是弊?”鄭受問。


    孫叔敖道:“其實,不論是利還弊,世子在他急切地想要讓安陸迴去時就已經想好了不是嗎?”


    鄭受抿唇,頓了片刻後,道:“可是我還想聽聽你的意見。畢竟我有時候會過於樂觀,需要你的提醒。”


    孫叔敖感覺鄭受更加冷靜更加成熟了,笑道:“我覺得,趙瑾之所以成為了一個小人,是因為這個世界給他的不夠多,甚至不但不夠多 ,還在不斷地剝奪,讓他幾乎無力自保,無法可以體麵甚至安全的生活。如果我們給了他足夠的體麵和安穩的日子,他或許也可以坐到信義二字。”


    “嗯。”這個想法倒是跟鄭受差不多,但他們兩個都知道,人心最是叵測,其實,就算是對天佑帝,他們二人也做不到絕對地信任,隻能是永遠一邊信,一邊疑。


    也就隻有這樣,才能在推進事情的基礎上,保住自己的性命。


    當然,趙瑾不一樣。


    趙瑾是實在是太過於牆頭草,這才是讓他們頭疼的地方。


    不過鄭受片刻後也想到了計策,道:“我們暫時讓趙瑾和長公主代理朝政吧!隻有這樣,他身負一國之責,有權勢的同時,也有責任,同時也可以塑造他這個人的基本人格,他也就不會頻繁地更換自己的心意,去謀取最大的利益!因為對他來說,一國都在手中,何必再去謀其他?”


    聽了鄭受的話,孫叔敖亦是眼前一亮,用力點了下頭後,他豎起了大拇指道:“世子果然高明!”


    鄭受笑了笑,雖然心裏頭很高興,卻並沒有得意。


    主要是大計剛剛開始,一切的紛爭也剛剛露出些許苗頭。


    這與他當年期冀的和平合並的想法並不吻合。


    但也沒辦法了,至少比季越那樣殺光了所有的貴族強吧?


    想到這裏,鄭受心裏更難受了。


    好在這時管叔送來了美味的炙羊肉,說是在前院烤的,先給鄭太師送一些過來,希望鄭太師身體好些可以過去一起吃羊肉,對酒當歌。


    鄭受本來就餓了,大口吃完所有羊肉後,就馬上帶著孫叔敖一起去了前院。


    大家果然都已經去了,還有管叔的幾個好友,大家一起圍著篝火在烤羊肉唱歌。


    鄭受聽了一下,竟然是一些鄉間民歌,說的是兩個情意相合的少年,本來擁有共同的願望,治理好他們的村莊,種出最繁茂的莊稼,可因為誤解,兩個少年最後分道揚鑣,一個村莊,變成了兩個村莊。


    即便是相隔很近,卻依舊隔得很遠。


    這是這首歌的前半部分:


    友兮,友兮,共願景兮;


    村東的黍穀願繁茂兮;


    村西的鐵鋪出利器兮;


    村北的馬兒膘肥兮;


    村南的孩童,有學上兮。


    憾兮憾兮,風雲起兮;


    昔日之友伴,


    今日之敵酋兮;


    昔日之共景兮,


    今日之憤鬱兮;


    ......


    聽著聽著,不知不覺,鄭受忽然感覺眼眶有些酸酸的,用手指一刮,發現不知何時眼眶下流下淚來。


    孫叔敖給他遞過來帕子,他接過,擦了擦,又還了迴去,笑道:“讓煙迷了眼。”


    孫叔敖和管叔同時點頭。


    這時,管叔還笑道:“這煙確實大!對了鄭太師可有什麽喜愛的動物?”


    這話一出,一旁的重耳笑答:“主人很喜歡貓,每次經過鄰居家門口,都會去摸上一摸,鄰居都笑說,他們家的貓的毛都要被我們主人給擼禿了!”


    眾人皆大笑。


    而管叔看似定下來思索片刻後,道:“那不如這樣吧, 在想有一隻狸貓,原本是我的愛好之物,但我的新婚妻子受不了這貓毛之物,真不知還如何處置,不如就送給鄭太師,也算是以吾之蜜糖,附太師之良藥,豈不樂哉?”


    重耳一聽,眼前一亮,笑道:“我們主人自然是樂意的!”


    孫叔敖看向重耳,重耳急忙悻悻低下頭,知道自己太過無理了。


    而鄭受則不在意地笑笑道:“確實是不錯。那就承了管叔大人的情,在下必定好生撫養,必不會讓他出現任何差錯!”


    管叔則一邊衝著身後的仆人點了下頭,一邊擺擺手道:“既送了你,便是你的,你如何處置,如何撫養,便與吾無關了!”


    說完,還拿起麵前的酒杯,仰頭暢飲,看起來似乎是一件什麽心事終於了結了一樣。


    當然,本來管叔就說的是,他正發愁狸貓如何處置,如此反應倒也正常。


    鄭受也並未多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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