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耳走進軍營的時候正聽見這句話,身形不禁微微一震。


    或許是驚訝於鄭武這樣的粗直漢子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也或許是因為他此生從未見過王族兄弟之間竟然還有這樣兄友弟恭的,不禁整個人微微發呆。


    而鄭受卻看起來很正常,似乎早就知道鄭武為什麽攻不下城池的原因,淡笑道:“我們將弟弟約出來好好談談吧!”


    重耳更加驚奇!


    約出來?談談?


    誰當王?


    不遠處那個堅不可摧的城池,那個已經自立為王的鄭宋王,真的會走出來嗎?


    幾日後,當重耳看見一抹明黃出現在城池一角,左右雖有護衛,可是防衛並不嚴謹時,不得不相信了這個事實。


    鄭受所說的‘談談’,竟是真的‘談談’!


    新鄭宋王餘安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模樣尚且清秀、瘦弱,穿著寬大的龍袍整個人也有些撐不起的感覺。


    而他身後,站著一個麵目蒼老又陰邪的老者,正拉著鄭餘安要讓他迴去,可是鄭餘安執意要往外走,他拉都拉不住。


    “讓我出去跟他們兩個談談!我就不相信,他們還能比我有理!”鄭餘安扯著脖子喊道。


    餘令大歎,仿佛知道自己隱瞞不住了,陰沉著臉,站到了城池裏頭,整個人陰冷地盯著外頭的鄭受看。


    鄭受的後頭,是一身鎧甲的鄭武,和他的五千士兵。


    當然,這裏頭還有季武國的士兵,不過鄭受故意選擇視而不見罷了。


    見鄭受就站在外麵,餘安不管不顧地衝過去,衝到了鄭受的麵前,認認真真與他對視。


    片刻後,忽然撲到了鄭受的懷裏!


    鄭受 抬起手臂,輕輕撫摸他的鬢發。


    餘安則嚎啕大哭,一邊哭還一邊捶打著鄭受的胸膛道:“哥哥,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鄭受麵露欣慰的笑容,答:“哥哥也想你。”


    餘安是真的哭了,嗚咽道:“你走了這麽久, 都不想著迴來看一下嗎?我都‘作亂’了這麽久,你也不著急......”


    這話一出,鄭受忽然明白了什麽,歎氣道:“餘安啊,國之大事,不可兒戲呀!”


    餘安哽了一聲,站直,沒好氣白了他一眼道:“鄭宋國還好好的,百姓們安居樂業,臣民健康,不信你看!”


    說話間,大家的目光聚集到了寬大厚重的城門內。


    隻見裏頭的主街上,擺攤賣餅的、賣菜的、冰糖葫蘆的,亦或者走街串巷的,來往的行人徐徐走著,絲毫沒有戰亂帶來的淩亂慌亂感。


    而餘安這個王就在眼前, 也無人好奇,就好像他每日都同他們生活在一起一樣。


    餘安解釋道:“我每日都要巡城,甚至跟他們一同吃飯,偶爾住宿在百姓家,他們都見怪不怪了, 所以並不稀奇我出現在這裏。”


    鄭受是真的沒想到餘安會做到這個份上,怔了片刻,忽然麵露笑意道:“好,王位,由你來當!”


    餘安聽了這話也並沒有很高興, 隻是怯怯地看向鄭受身後的鄭武。


    鄭武也看向餘安。


    二人對視間,餘安還小心翼翼地縮迴了頭。


    而鄭武也看到了餘安身後比之前還要繁華安樂的鄭都,竟然比之前父王治理時還要井井有條,百姓安樂,不禁眉眼遲疑。


    他看向鄭受,也聽見了鄭受剛剛的話,片刻後,出聲答:“讓我們進去,我們實際看一看,是不是真如你所說,方可作準!”


    餘安冷哼了一聲道:“進就進!誰怕誰?!有三哥在,諒你也不敢做什麽!”


    鄭受笑著撫摸了餘安的頭,迴頭對鄭武招了下手道:“迴家!”


    鄭受和鄭武的歸來,引來百姓們的熱烈歡唿。


    他們一直都堅信這仗打不起來!


    果然,新王將他們給恭迎了迴來。


    “迴家了!”百姓們熱烈歡唿道。


    而隊伍裏,怔忪的重耳一直如同癡傻一般行走在歡唿的人群裏,一雙眼,不知不覺嵌含了淚水。


    他呐呐道:“真的、如此不同?真的,可以如此嗎?”


    一行熱淚從眼眶中緩緩落下,熱辣的淚淌過臉頰,化為炙熱的信念。


    而這時,一旁的孫叔敖察覺到重耳在哭,偏頭道:“看你,高興成這樣!是不是為你哥哥鄭受高興呢?哎,在這裏,就是這樣,迎接久違歸家的遊子,都是這樣熱烈而鄭重,仿佛是他們的一部分重新迴到了他們身體上一樣。”


    重耳哽了一聲,大聲地哭泣起來!


    他不是,他是遊子,但是所有人,巴不得他死!


    鄭武親眼看見正鄭都裏頭百姓們安詳平和,安居樂業。


    他讓軍隊出去,戍守在城外,而他自己則和鄭受倆一同進宮拜見了先帝。


    先帝開創了鄭宋國的國體,但如今他已經老邁,又看見自己的小兒子誌在做一個好皇帝,便沒有說什麽,就將皇位讓給了他。


    但太子之位一直都沒廢,也看著鄭武一直駐紮在郊外,看似什麽他是被挾持了,其實更像是他靜靜呆在高位,看著兩個兒子誰輸誰贏。


    這樣的博弈,對他來說,似乎是必然,又更像是他想考證自己的選擇是否是對的。


    但是看見鄭受迴來,他還是忍不住露了頭,坐在大殿的高位後麵,含著淚,看著自己已經離家一年之久,受盡磨難的兒子,老鄭王淚如雨下,哽咽了許久,方才止住了眼淚。


    鄭受則跪在大殿下頭,一個勁兒磕頭。


    過了許久,老鄭王才讓鄭受上前去。


    老鄭王撫摸著自己的兒子的鬢發,問他:“你可後悔走著一條濟世之路?”


    鄭受麵容削瘦,也有些蒼白,看起來比往日更加羸弱了,可是目光卻前所未有的堅定道:“不!”


    老鄭王深深地望著他。


    曾經,這個王位,他是打算傳給鄭受的。


    畢竟,他比起他的兩位兄弟,更仁愛,也更聰慧,很多問題到他那裏便不成問題。


    直到有一天,他跟鄭受說起自己的意思,他才知道,自己的這個兒子,誌不在這樣一個小小的鄭宋國,而是誌在天下!


    但這天下之路,豈是那麽好走的?


    所以,當鄭受邁出第一步,成為季武國質子的那一刻,他便做好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準備。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鄭受不但活下來了,還跟天佑大朝、齊國,還有很多國的國君聯合到了一起,成立了九國合縱!


    而一旦這事能成,這天下,或許還真的可以合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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