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受過來的時候,季越還在批閱奏折。


    鄭受沒出聲,身上的疼痛也讓他無法做出其他的姿勢,隻得靜靜站在簾外。


    季越批閱完一本奏折後,才淡淡道:“進。”


    鄭受默默進入。


    季越則在放好奏折後,緩緩抬頭,看著鄭受道:“過兩日,是我母親的忌日,我想出宮去皇陵祭拜,你同我去吧!”


    鄭受一頓,隨即急忙點頭。


    季越則在他臉上捕捉到一絲恭迎的表情後,眸底黯了黯,低聲道:“你是不是覺得寡人殘暴?”


    鄭受一頓,微微蹙眉。


    季越看著他, 繼續問:“血腥?”


    鄭受不語。


    “不仁?”


    鄭受抿了下唇。


    季越勾唇,靜靜道:“你很有本事,本王這三年的氣,都讓你一人成功挑起來了......”


    鄭受一頓,嚇得急忙就要跪下。


    季越看著他裝模作樣,卻不阻止,真的就讓他跪下了。


    鄭受身上全是傷口,一扯又了裂開好幾個,疼得眉心直抽。


    而這時,季越才緩慢從座位上站起後, 慢慢走到鄭受的身畔道:“不過....即便如此,寡人還是要留你在宮中.....深宮寂寞,寡人有個玩物在身邊,日子也能好過些......”


    鄭受慢慢抬起眼與季越對視。


    季越看到了昔日的悲憫。


    季越沒再說話,隻是默默站起,又迴到座位上批閱奏折。


    不知過了多久,他再抬起頭時,看見鄭受跪在那裏也睡著了。


    他慢慢走過來,將他打橫抱起,放到榻上,然後順著他的肩躺下,整個人蜷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雨夜鞭笞過後,大臣們甚至連使臣都不再提有關將鄭受送出去的話, 甚至連選美人的事情都閉口不談了。


    自然,這些事鄭受並不知,季越卻是清清楚楚。


    季越心疑,將伍子參又叫來書房問話。


    季越問:“這些時日朝堂上如此清靜,可是你的功勞?”


    伍子參臉色微微一紅,當場腳尖刨地道:“陛下,是臣下。”


    季越挑眉,看向他問:“你怎麽做到的?連孤都做不到的事情,你竟然就這麽輕輕巧巧地做到了?”


    這話一出, 伍子參倏地抬起頭,一臉的欲言又止。


    季越耐心不高,抿唇蹙眉道:“君前不可知之不言!”


    伍子參......


    這可是你讓我說的。


    那我便說罷!


    想罷,伍子參一臉決然地對季越道:“請陛下善待鄭侍夫!”


    季越一頓。


    “你有病?”季越蹙眉看著伍子參,猶如看一個傻子。


    伍子參卻仿佛下了某種決心,咬了咬牙,雙手作揖,一本正經:“陛下,鄭侍夫雖為鄭宋國送來的質子,卻也有為人之尊嚴!臣知陛下癖好獨特,可也要輕一些,體恤一些!莫讓鄭侍夫次次煎熬,遍體鱗傷,新傷加舊傷,總是這麽往複.......讓鄭宋國看我季武國太過暴虐才是!”


    說完,他覺得自己雖然說的含蓄,但是該說的都說了,如果季越想懂,也一定能懂。


    可他說完,季越卻眯著眼,一副冷笑模樣。


    伍子參看著後脊發涼,想起鄭受身上的傷,不禁咽了咽口水。


    伴君如伴虎。


    他之前不知道自己侍奉的帝王如此的口味獨特,否則就不會如之前那樣穿戴鮮亮入宮,他可不想被季王看上!


    “伍子參!你在說什麽!?”正想著,季越冷笑向他走來。


    伍子參一驚,下意識往後退去。


    而季越卻止住腳步,唇角冷勾,下一秒,手上的竹簡直接劈頭砸了過來,伴一字:“滾!”


    伍子參滾了。


    季越卻氣得笑了!


    敢情這些人不說話了,是因為以為自己口味獨特,怕弄死了使國的公主?!


    而伍子參還在替鄭受求情!


    好哇!好你一個鄭受!你這心眼都算計到本王的頭上來了!


    鄭受自入宮一來,天大地大不如吃最大。


    這不早上剛剛吃完不久,半晌午的時候,他又餓了。


    且他想吃水煮雞蛋。


    非常想!


    既然他閑著無事,其實可以自己試著做做飯來吃也未嚐不可!


    這樣想著,他不由自主地從塌上下來,直直向門口走去。


    餘祿和鄭也一看他要出門,急忙就要跟上。


    鄭受看了身後二人一眼,想了一下道:“餘祿跟上吧!鄭也你來守家。”


    鄭也原本也想跟去,一聽鄭受說讓他在家守家,目光瞬間暗淡了不少。


    主要是宮內太沒意思了。


    他們的這個鄭雲閣也是家徒四壁,實在是沒甚好守的。


    鄭受一看他這表情,便知他在想什麽,歎了口氣道:“行吧,你跟上,但你要切記,不可再在宮內生事!你主子我能保住你一次,不見得能保住你第二次!”


    關鍵得看帝王給不給自己那個麵子。


    給你臉,你才能用美色惑主。


    不給你臉,你就是有天下無雙的美色也無用。


    這一點,鄭受心知肚明,所以才敢跟季越求情放了鄭也。


    否則,以一國之君的一貫做法,鄭也竟然敢冒犯季越國重視的使臣,是要被判車裂的!


    想及此,鄭受便頭皮發麻,對於未來在季武國宮中的日子便更加戚哀。


    此刻的他更加盼望可以出宮去皇陵的日子,這樣他就可以稍微暢快些!


    然而他並不知自己的名氣在宮內,乃至宮外,都已傳開!


    尤其是一部‘鄭質子雪夜浴血侍寢圖’,惟妙惟肖,將鄭受是如何被季武國國君鞭笞,如何又被他在塌上折磨,以及他侍寢後還要跪在雪地裏一整夜等等的故事,畫成圖冊,配以文字,簡直不要太詳盡!


    這畫冊在宮外宮內人手一本,獨獨鄭受不知。


    這不,這日終於到了出宮去皇陵的日子,鄭受滿心歡喜地走到馬車處,剛欲上車,便聽見有人在馬車的另一頭竊竊私語,不時間,還有調笑聲。


    他似乎是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微微一頓,停了下來,聽了一二。


    “哇,這鄭受,看著一板一眼的,沒想到竟如此淫蕩?白日宣淫也就罷了,竟然連書房這種地方都敢魅惑君王?”


    “嗬嗬,書房算什麽?你沒看見那雪夜冷宮赤足圖,嘖嘖嘖,雖被鞭笞,卻騷得很,各種撩撥君王,生生讓君王拿著鞭子教訓了三個時辰,據說迴來時腿都合不上了......”


    “啊,還有玉筆.....這這這....這成何體統啊!”


    “還有玉鞭呢....”


    “玩得挺開啊!”


    “看不出來.....一板一眼的....其實骨子裏臊著呢!”


    鄭受走到二人身後,一把拿過那個圖冊,看完後,默默了。


    到底是誰畫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如果他知道是誰,定然讓他把這畫中的圖樣全都照著受一遍!看看他們受得住受不住!


    簡直豈有此理!


    這不是教壞小孩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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