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受走後,季越繼續用手撥水淨身。


    季越前腳剛走,後腳一個影子出現。


    影子道:“陛下,這個鄭受恐怕留不得。”


    “為何?”季越臉上身上沒有任何反應,一邊用手撥水一邊問。


    靜默片刻後,影子道:“據屬下觀察,陛下對鄭受不一般!而這,便會成為陛下的弱點,成為他人拿捏陛下的把柄......”


    “哦?”季越冷冷勾唇,雖然置身熱水之中,卻莫名給人一種置身冰潭之感。


    影子頓了一下,剛欲說話,季越的手一抬。


    忽然幾根鋼針從袖中直射而出!


    那影子雙腿膝蓋均被紮入幾根鋼針,膝蓋不支,徑直跪在地上!


    ......


    從寢殿迴的鄭受還因剛剛在季越那裏受到的驚嚇而心驚不已。


    雖說入宮前兩天已經見識了自己昔日愛徒的‘變態’之處,可到底是沒有被他如此明了的要求過!


    可如同他十年前那般,實在不知如何才能接受男子的他,如今也是一片茫然,也說不上好或者不好,總之就是羞愧!


    而他之前隻是認為自己可以接受,如今真的走到這一步卻又......


    他走出寢殿,迴身望去,隻覺這寢殿如同一座巨大的墳墓,實在是瘮人!


    身上抖索了一番,整個人一陣腿軟,這才急匆匆離開!


    接下來幾日,鄭受每日都被傳到寢殿‘服侍’。


    除了伺候沐浴之外,還要幫季越 寬衣、暖塌,偶爾季越心情不爽時,便是一頓鞭子!


    鄭受何曾嚐過如此恥辱?


    可如今他身陷囹圄,加上對季越曾經的情誼支撐,隻能默默隱忍。


    直到有一日,季越在鞭笞完鄭受後,殘忍地捏住他的尖尖的下巴問:“說!你可願意服侍本王?!”


    鄭受忍不住了,想要點頭。


    可是剛一抬頭,沒低下去,整個人眼皮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而這頭,季越一直沒有得到鄭受的答案。


    片刻後,他低頭一看,竟然發現鄭受早已暈死過去!


    他急忙一個淩厲起身,下一秒用內力吸來一個長袍隨身裹上,然後三兩步出了偌大的浴桶,蹲到鄭受的麵前!


    褚大監此刻也急匆匆跑了進來,抹著汗問:“陛下,鄭侍夫這是怎麽了呀?”


    季越把了把脈,又探了探息,片刻後舒了口氣道:“虛的。將他抬到寡人的塌上吧......”


    落塌上,鄭受的衣衫盡褪。


    周身上下,鞭痕未退,斑斑駁駁,新傷迭舊傷,都是他落上去的。


    季越看著鄭受蒼白的臉,眼中充血道:“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離開我,我便在你落魄時強辱你,你說,這樣是不是就很公平了?”


    “可是......”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鄭受身上的鞭痕斑駁開的白屑,惹得昏迷中鄭受發癢,微微蹙了蹙眉。


    季越用近乎癡癲的目色看著他道:“曾經孤無數次想要這樣淩虐與你,讓你也嚐嚐這嗜血痛心之感......可是如今做到了......為什麽孤並不開心呢?”


    然而這一夜,季越睡得異常踏實。


    半夜醒來,鄭受看見季越平躺在自己身邊的,看著無甚奇怪之處,隻是他的一條袖口被季越緊緊攢在手裏......


    鄭受眼底幽暗,抿了抿唇,未動,繼續合上了眼。


    四周燈光幽暗,但卻常年亮著,鼻息間隱隱有油脂燃燒的味道。


    鄭受想起來,十年前,季越因其母族連累被貶冷宮,自己和季越在冷宮的那會兒,一入夜,四周就是黑漆漆的,又沒有油燈。季越怕黑,不敢一個人睡覺,他就將他摟在懷裏。


    小小的一個人,縮成一團,整個人即便是睡著了也是委委屈屈的。


    他便將他攏住,輕輕拍打,讓他安神。


    那樣的日子,雖苦,卻莫名透著一份寧靜。


    兩個人相依為命的日子,.....其實也挺好!


    微微偏過頭,他細細打量著季越的眉眼。


    很鋒銳的五官,即便是睡著了,也透著一股高位者的威嚴。


    真是天生的帝王之相啊!


    鄭受看著看著便睡著了。


    而等他睡著後,季越又幽幽睜開了眼。


    他其實從鄭受醒過來那一刻便醒了,但一直沒睜眼,想看他想作甚。


    結果沒想到,鄭受就是長籲短歎了一會兒,就又睡著了?!


    與他想象的不同。


    他還以為,鄭受是過來探聽軍機,或者是想要刺殺他的!


    如今想來......或許並不是?


    亦或者,他還有其他的打算?


    鄭受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天亮,等醒過來時,外麵的婢女仆從們已經開始清掃庭院了,因著窗戶也沒關,因而外頭青草的味道,清晨禦廚做飯的飯香,加上一些婢女們的說笑聲,也都灌入耳中。


    鄭受有些恍惚。。


    十年了,他守關十年,清心寡欲,淡泊明誌,早已忘了人間溫暖,不想,卻在這季王宮內再次體會了一把!


    不過很快,鄭受便知道,這季王宮的日子也不是想象的那麽好過的。


    他‘侍寢’的日子,眾人都要擁簇著,可一旦季王連續幾日不招他,這些仆從們便開始對他有了臉色,衣食也開始不周。


    但這都不是最要緊的。


    要緊的是,他擔著侍夫的名頭,但實際上並沒有什麽實質上的進展!不論是冊封,還是侍寢,都是虛的!


    他倒不是非要要這些不可,就是覺得季王這作法實在有些奇怪,讓他摸不著頭腦!


    不過很快,就有人告訴了他答案。


    那是在他入宮後的第十五日,忽然就有一個婢女要對他刺殺!


    當時他被召喚入寢殿,剛剛拐過一個彎,就要到達帝王的寢殿時,忽然一抹紅白的身影掠過,下一秒,一把利劍已經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鄭受一頓,手上已經開始暗中運氣。


    他的功力確實被噬魂散壓製,卻也並不是一點沒有,當個把個蝦兵蟹將還是可以的。


    對麵的女孩一看他竟然身負功力,明顯一驚,下一秒,那把劍已經往他的脖頸處砍來!


    但鄭受雖然運功便五髒六腑劇痛無比,此刻也要運!畢竟是保命要緊!


    於是他運送功力,直直將自己退後了半米,下一秒,從頭頂拔出玉釵,直直向對麵的女孩射去!


    那女孩實在沒見過如此麻利的身手, 從退後到把玉釵,再到看見玉釵插入自己的手臂上,不過一眨眼,不,連眼睛都未及眨,便已經受傷了!


    她吃痛地悶了一聲,然後拔出玉釵,憤憤道:“鄭宋國豎子鄭受!你身為男兒,卻做出禍國妖君之事出來!我國公主已來多日,便是因你這個豎子而屢次找到季王推脫,不肯相見!你....簡直可惡!”


    鄭受......


    “你是哪國?”


    那女孩咬牙,展了展衣袍道:“自然是南安國!”


    南安國?那可是楚國與晉國兩大國之間的要塞呀!


    自古便有,要想通晉與通楚,必先南安買個薯。


    因南安盛產薯類,所以便用這樣的歌謠來形容南安的交國要塞之地位。


    但季越為何冷著南安國公主不見,這其中關竅他確實不懂,也與他無關呀!


    想及此,鄭受壓了壓心脈,道:“這位女俠,鄭受隻是一介質子,身如飄萍,自身難保,更何談禍國媚主?您高看鄭某了!此事確與我無幹!”


    可他這話也就他自己信,說給其他人,誰會信呢?


    那婢女斜眼冷哼了他一聲,便扶住胸口的傷口去了。


    她跑了以後,鄭受原地忍住劇痛調息了片刻,這才邁著蹣跚的腳步上前,將自己的玉釵從雪地裏撿了起來。


    結果手剛碰到那玉釵,便看見一隻鹿靴停在了他的手畔。


    他知道,如果不是昨天剛剛打了他十幾鞭子,此時此刻,那隻腳就是踩在了他的手上!


    他微微頓了頓,將玉釵撿起,這才跪在地上,俯首叩拜:“臣鄭受,拜見季王陛下!”


    季越居高臨下,看著頭發鬆散,身上的衣衫也是鬆鬆垮垮的鄭受,眸底情緒千變萬化,最後問道:“為何不直接殺了她?”


    剛剛如果鄭受稍有不慎,便是直接丟了性命!


    鄭受卻不在意地笑笑道:“鄭受不想輕易取人性命。”


    季越冷笑,深深審視他,最後竟隻歸於悲憫,道:“你, 還與當年,一般無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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