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任小曼這一通連珠炮似的問話,胖男人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忽然,他的眼裏有了淚水,哽咽著嗓子說,孩子,我才是你的親爹呀!……


    什麽什麽?任小曼聞聽胖男人如此一說,無異於聽見晴空響起一聲炸雷!你是我的親爹?你怎麽能是我的親爹?我是你的孩子?我怎麽會是你的孩子?我的爹爹名叫任貴,我的娘叫李改芬!你叫什麽?你是誰?你又是哪裏人?


    任小曼說到這裏,突然想起大人們常說的一句話,覺得現在用到眼前這個人身上正合適——你真是不怕風大閃了舌頭,竟敢冒充我爹!她還想起另外一句大人們常說的話——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可又覺得自己是個小姑娘,說這樣的話太不雅觀,就把即將出口的話又強咽迴肚裏去。


    胖男人說,孩子,這次我讓你來這裏,就是為了把這件隱藏我心中好多年的事情告訴你。以前你歲數小,說了你也不懂。今年你已經七歲了,也上了學讀了書,應該懂事了,我不願意再這樣隱瞞下去了。其實,你現在的爹娘,就是那個任貴和李改芬,對這件事情也很清楚,但他們是永遠不會告訴你事實真相的,永遠不會的。告訴你事實真相的隻能是我——你的親爹。


    胖男人說到這裏,眼裏竟然流下了淚水。他掀起衣襟擦了擦淚水,又接著說,我曾經想到過永遠不要把事實真相告訴你,可覺得這樣對你不公平。你連自己的親身父親是誰都不知道,這不是一件很悲哀很殘酷的事情嗎?所以,思考再三,最後決定還是要告訴你。


    胖男人這番話,讓任小曼感到驚訝萬分。看胖男人那淒苦的麵容,似乎不像有詐。於是,她不再情緒激動,也不再連珠炮似的問話,而是靜靜地聽他講下去。


    胖男人的名字叫周二雄,今年三十一歲,也是瓜地坡村人。他和任貴原本是光著屁股一塊長大的小夥伴又是好朋友,而且兩家還是鄰居。然而,問題恰恰就發生在發小、朋友和鄰居這些事情上。


    那一年,任貴成為一名民工,被抽調到離村一百多裏外的地方修水庫。因為離家遠,水庫工地有規定,半年才能探一次家。任貴的老婆李改芬身子骨不大壯實,任貴走時就委托好朋友周二雄幫忙照顧,因為山區農村苦力大,出門就爬山抬腳就上嶺,特別是背背挎垮等重體力營生,需要男勞力來幹。既然是好朋友相托,周二雄當然不能拒絕,就一口應承下來。事實上,周二雄對任貴家確實不錯,重活兒苦活兒,他幹了自家一份還得幫助幹任貴家一份。朋友做到這個份上也算難得。


    遺憾的是時間一長,不該出現的問題就出現了。周二雄經常幫助李改芬幹這幹那,自然要不住地出入這個家門。那時,周二雄還沒有結婚。人雖然長的胖了一點,但五官卻是端端正正臉色白白淨淨,是個女人見了就喜歡的俊俏模樣。起先,李改芬對周二雄隻是心存感激,感激周二雄這個小夥子這麽長時間幫了自家這麽多忙,後來就漸漸暗生情愫,喜歡上了周二雄。任貴連續幾個月不迴家,李改芬正值虎狼之年耐不住寂寞,周二雄又正值年輕力壯,對李改芬也頗有好感,二人可謂幹柴碰上烈火,很快就燒到了一起。周二雄當了西門慶,李改芬當了潘金蓮。用現在更貼切的話說,周二雄就是隔壁的老王。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裏,紙裏包不住火。李改芬和周二雄的風流韻事慢慢地傳到了任貴耳朵裏。任貴雖然遠在百裏之外,但修水庫的民工是經常輪換的,半年輪換一次。輪換到水庫的民工悄悄地告訴任貴,你家現在可熱鬧了!任貴問,為什麽熱鬧呢?你老婆李改芬提不起來褲子了,還不熱鬧嘛?周二雄頂替了你,成了李改芬的丈夫。任貴起初不太相信,覺得周二雄是自己的好朋友,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哩,他怎麽能乘虛而入,忍心給自己戴綠帽子呢?


    後來李改芬懷孕了,任貴算著時間怎麽也對不上賬兒,就懷疑這個孩子不是自己的,自己在家那麽長時間老婆都懷不上,怎麽一出門就懷上了?可人常說,捉賊見贓捉奸見雙,自己又沒有現場逮住人家,見不了雙,也不能怎麽樣人家周二雄,總不能主動往自己頭上扣屎盆子吧?


    有一迴,任貴把自己的心事和一個要好的工友田振玉說了。田振玉是從縣城來的,比鄉下人見識多一些,聽了任貴的訴說,告訴他這類事情是無風不起塵,還是多長個心眼好,你在這裏修水庫,半年不迴家,保不齊後院起火。人是感情動物,不是一塊石頭,相處的時間長了,彼此覺得合得來,就很容易搞到一個炕上。你在家那麽長時間老婆不懷孕,你一走,她的肚子就大了,太可疑了!


    田振玉的話,任貴覺得很有道理,就問應該怎麽辦好?田振玉就給任貴出了個主意,你去醫院檢查一下。任貴不懂這些,就問檢查什麽?田振玉說做個精液檢查,查一查你有沒有生理方麵的問題,是否患有不孕不育症。到醫院一查,任貴果然有問題:沒有成活的精子。也就是說自己根本沒有生育能力。這張化驗單就像一記悶棒,打的任貴頭暈腦脹眼冒金星:怪不得老婆長時間懷不上孩子,原來自己不中用;怪不得自己一走老婆就懷孕,原來是好朋友周二雄幫了“大忙”!


    出了這種醜惡的事情,任貴連續幾個夜晚不能安穩地睡覺。戴綠帽子,這是任何一個有血性的男人都無法忍受的。任貴好幾次準備迴去找周二雄算賬: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妾不可滅,這些道理都是上了古書的,你周二雄怎麽能做出如此齷齪不堪的醜事來?怎麽對得起我對你的信任?他還準備狠狠地胖揍李改芬一頓:好你個不知羞恥的賤婆娘,我疼你愛你嗬護你,你竟如此狠心給我戴綠帽子,看我不要了你的命!


    任貴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好朋友田振玉講。田振玉聽了,一個勁兒地搖頭擺手,勸任貴千萬不要這樣做,太莽撞太衝動了。這樣做的結果隻能是雞飛蛋打一場空,到頭來什麽也撈不著還落個壞名聲。


    任貴問,那你說怎麽辦?


    田振玉說,不動聲色,就當沒有這麽迴事。


    那怎麽行?那我也太窩囊了吧?任貴不同意這麽做。


    田振玉說,這是上策。你沒有生育功能,人家李改芬知道真相後如果堅持和你離婚,你什麽辦法都沒有,因為這是國家法律允許的。將來你離了婚,李改芬把孩子帶走了,別的女人知道這個情況誰還願意嫁你?這不就是雞飛蛋打一場空嗎?


    任貴一聽,對呀,看來我到醫院化驗的事情還得高度保密才行。


    田振玉接著說,要不想落個雞飛蛋打的後果,你目前隻有一個辦法。雖然不一定多麽好,但唯其可行。


    任貴問,什麽辦法?你快說,我現在缺的就是辦法。


    田振玉說,我剛才已經說過,你就假裝不知情,還像往常一樣和李改芬好好過日子。


    任貴說:也行,李改芬畢竟是我老婆,可以饒過她。但周二雄這個狗日的,我絕不能輕易放過他!


    田振玉說:我的好弟兄,你又錯了。周二雄固然可惡,但你倘若不放過周二雄,可就拔出蘿卜帶出了泥。我估計,周二雄得了便宜不會再賣乖而到處宣揚此事。他不說,你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我看你也別在這裏修水庫了,趕快迴家吧!保住自己的家庭要緊,你不在這裏,水庫照樣有人修;你不迴去,老婆就沒有了,家庭也就沒有了!


    說得對!任貴聽從田振玉的建議,第二天找領導請假說家裏有事要迴去,後來再也沒有到水庫工地去。他按照田振玉吩咐,既沒有打罵李改芬,也沒有對周二雄采取極端措施,真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一樣,照常交往,照常說說笑笑。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李改芬後來生了一個水靈靈的姑娘,起名任小曼。孩子越長越大越長越水靈。萬幸的是,孩子和母親李改芬長相一模一樣,並不像周二雄,所以村裏人雖然懷疑孩子不是任貴的,但也不太認同是周二雄的血脈,如果有周二雄的基因,孩子的相貌上總得有一些想象的地方吧!這件事情,其實任貴心裏最清楚不過。而周二雄呢,雖然也承認和李改芬有那種不清不楚的關係,但並不敢確定孩子就一定是自己的。


    直到兩年後一件事情的發生,才讓周二雄認定任小曼真真切切就是自己的親女兒。那年秋天,周二雄處了個女朋友。女朋友的姐夫在縣醫院工作。有一次,幾個人吃過飯後閑聊,女朋友姐夫不知道怎麽就提到了瓜地坡村,說兩年多以前,村裏有個男人在醫院做了一項性功能化驗。因為當時山區農村交通不便信息閉塞,做這種化驗的人極少,有的人身甚至聽都沒有聽說過還有這樣的檢查項目。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周二雄心裏一動,這個人是不是任貴呢?因為他結婚一年多了李改芬也沒有懷上孕。出現這種情況,鄉下人的思維方式是從來不懷疑男方有問題,總把責任推到女方身上,認為是女人有毛病。任貴也找不少鄉間郎中看過,還讓李改芬熬湯藥喝。其實,周二雄和李改芬當時敢於搞在一起,也是考慮到女方不會懷孕,比較保險。如果李改芬沒有生育毛病或許她不會在乎,但周二雄會在乎,如果把人家的肚子弄大了,自己還沒有結婚,那可就是個大麻煩事,以後找對象結婚就不大容易。不料,有問題的不是李改芬,自己還真把她的肚子弄大了。那段時間,周二雄一直在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吃不好睡不穩,怕任貴找他算賬。然而,任貴從水庫迴來竟像沒事人一樣,見了周二雄仍然與過去一樣嘻嘻哈哈地打招唿,還一個勁兒地誇他幫了自家的大忙,於是就打消了心頭的疑慮,認為孩子也許就是任貴的。


    周二雄問女朋友的姐夫,那個化驗的人叫什麽名字?


    女朋友的姐夫拍了拍腦門說,時間太久記不住名字了,好像、好像是姓任。得了,這個人必定是任貴無疑。周二雄又問:化驗結果怎麽樣呢?女朋友的姐夫說:沒有成活精子,喪失了生育功能。得了,這一下周二雄再清楚不過了——那個叫任小曼的小姑娘就是自己的秦女兒!


    此時此刻,周二雄是又高興又糾結。高興的是,自己還沒結婚就有這樣一個水蔥般的漂亮女兒;糾結的是,女兒盡管好,但卻不能相認,這讓人太不爽了!更為糾結的是,任貴做了性功能化驗,已經知道自己不能生育,自然非常明白任小曼不是自己的親骨肉,必定要懷疑自己,可他為什麽這兩年來卻不顯山不露水,他在憋著什麽事情呢?自己和任貴一塊長大,太了解他的脾氣秉性了,這是個睚眥必報之人,他絕對不會容忍別人騎在他脖子上拉屎給自己戴綠帽子!想到這裏,周二雄特別害怕,他怕任貴報複自己,報複的手段一定很恐怖,很有可能要置自己於死地!


    周二雄的猜測確實準確。任貴雖然聽從了田振玉的建議,但此一時彼一時,當他看到任小曼一天天長大,而且越來越漂亮,心裏就越來越不是滋味,總覺得一股惡氣在胸口堵得難受:這麽好的女兒不是自己的親骨肉,卻是他周二雄的!娘的,這口惡氣如果不出一出,我還算是什麽男子漢?簡直就是給任家的列祖列總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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