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九七六年那場劫難中,劉招娣幸存了下來,她被母親帶到家裏,享受到了親情和幸福。


    母親把最好的條件給了我倆,我倆總是穿戴整齊,從來沒穿過補丁衣服,也沒穿過救濟衣。


    可如今,我這個小玩伴,她不小心弄丟了我小妹,讓我家的天都塌了。


    很多時候,我都生活在迴憶之中,我總是迴憶我和招娣童年的點點滴滴。


    春天,當桃杏花盛開,柳葉抽出新綠的時候,我帶著招娣漫山遍野地瘋跑,挖羊媽媽,找野菜。


    我把采到的漂亮花朵,送給我這個玩伴,我把最水嫩的羊媽媽送給她吃,我喜歡她快樂的樣子。


    夏日三伏天,我會帶著招娣去河裏摸魚,在河水裏泡著,黑水河裏充滿了我倆的歡樂。


    童年的日子,總是讓人懷念,盡管我家也不是大富大貴的家庭,可是充滿了溫暖。


    那種把好吃的一人一半,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感覺,讓我的心和招娣緊緊相連在一起,不是親人已勝似親人了。


    村裏人總是說招娣是我媳婦,我對此種玩笑,並不反駁,我知道他們開玩笑,是因為他們覺得我和招娣比較般配。


    隨著我小妹和招娣的離開,我變得多愁善感起來,每次放假迴家,我都要去我和招娣玩耍的山場,轉悠一大圈。


    這裏,有我和招娣歡樂的童年,別了,我的童年,我的姑娘!


    如今,劉招娣已經離我而去,我不知道她跑到哪裏去了,更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我真的很擔心她的安危。


    現在,我也隻能想一想罷了,我沒有能力去找迴小妹和招娣。


    但是,我發誓我一定要找迴他倆,讓我的家庭恢複往日的歡樂。


    趙春妮已經走進了她的學府,開始了她新的學習生活,我一直非常想念她。


    開學後的第三個星期,我終於收到了趙春妮的來信,她在來信裏詳細介紹了學校的情況。


    她說說她一切都好,讓我不必惦念,還囑咐我要好好學習,爭取明年中考考出一個好成績來。


    拿著春妮的來信,我反複讀了好幾遍,看著她娟秀的字跡,我的心裏總會湧起一股暖流。


    這是我接到趙春妮的第一封來信,我視若珍寶,以後的幾天裏,我總是躲在宿舍或者沒人的地方,偷偷地看信。


    收信的第二天,我就跑到鎮上的郵電局,把我寫給春妮的迴信,扔進了郵桶裏,我要表達我的思念和惦念。


    盡管我還是一名初中生,我的文筆也不好,我的信裏沒有寫出太多的情和愛,可是,我是發自肺腑的,是真誠的。


    接下來的日子,寫信就成了我和春妮的唯一聯絡方式,我倆每個星期都互寫一封信。


    用現代人的話說,這就是所謂的情書吧,可除了表達思念之情之外,信裏都是問候,以及這一段發生的事情。


    可是,寫過一階段信之後,我總覺得這種方式不如見麵,還是解決不了我的思念問題。


    我鼓足勇氣在信裏說了“春妮,我要到你的學校看你去!”。


    沒等到招娣迴信,我就和老師請假,說:“我家裏有事,需要請兩天假。”。


    老師不太願意準假,我接著說:“老師,我要去找我小妹,我小妹丟了。”。


    “哦,那你去吧,不過要快去快迴。”老師答應說。


    我把假條寫好,扔在了老師的辦公桌上,然後就趕奔班車站了。


    這個做法和決定,我的父母是不知道的,路過王大明店的時候,他和我打了招唿,還問我:“天成,你不上課,要去作甚?”。


    我隻是告訴他,說:“我去找人。”,沒說具體找誰。


    或許,王大明認為我去找劉招娣吧,他接茬問:“是不是去唐山,如果去唐山,我也和你一起去。”。


    我說:“大明,我不去唐山,是去別的地方找人。”。


    然後,王大明就不吱聲了,我大步流星地趕奔了班車站。


    以前,我最遠是到過縣城,沒有到任何大城市去過。


    那個年月裏,農村的孩子出遠門少,很少見識外麵的世界,我一直生活在家鄉這一畝三分地。


    汽車啟動,飛快地在公路上行駛的時候,我的心情格外激動,幾個小時後,我就可以見到我心愛的姑娘了。


    田野裏的莊稼正在瘋長,班車就像一條遊泳的魚,在一片綠色的海洋裏向前飛移。


    歲月深長,萬物有期,我們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是我們都在努力生活,我們有我們的風雨燦爛和向陽生長。


    這是我第一次出這麽遠的門,還是去我喜歡姑娘的學校,盡管是去見我熟悉的姑娘,可是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我還是有些拘謹。


    趙春妮收到我的信,正在準備給我寫迴信的時候,我卻猶如天降,出現在了她的校園裏。


    這是一個位於市區邊緣的校園,它呈現出與中學不一樣的氛圍,校園裏到處都可以看見青春洋溢的學子。


    “學高為師,身正為範”的醒目標語牌矗立在進入校門不遠的位置,提示這裏是師範學校。


    我按著信上的地址,找到了春妮所在的班級,我輕聲問一位矮個子男生,說:“同學,趙春妮在嗎?我是她弟弟,我來找她。”。


    這位男生很熱情,他轉迴頭跑進了教室,不一會兒,我的春妮穿著校服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短短的幾個月,趙春妮已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單從外形來看,她仿若脫胎換骨了一般,不再是那個初中生的模樣。


    春妮已經不再是那個青蔥少女,她出落得愈發美麗,呈現出一股子文氣,讓我感覺到我倆之間明顯的差異。


    “天成,你可真快啊,說來就來了,我正要給你迴信呢,走吧,咱倆找地方吃飯去。”春妮很興奮,張羅著安排我吃飯。


    春妮帶著我走出了學校大門,來到正對著校園的一條街道上,走進了一家麵館,她知道我愛吃麵食。


    她熟練地點了吃喝,然後在我的對麵坐了下來,這時,我才注意到,春妮已經不再梳辮子,而是改剪了齊肩的刷子頭。


    配上她那紅潤的臉蛋,顯得成熟而幹練,還真有一名人民教師的氣質呢。


    歲月流逝,這世間的許多東西都在變,盡管我們喜歡活在迴憶裏,可是變化催促著我們一路向前。


    我不知道我和春妮算不算青梅竹馬,可我和她還有招娣都是一起玩大的。


    看著眼前出落得如此漂亮的春妮,我不由得想起小時候的一件事。


    我到老憨叔的石材場玩,在和春妮爬山的時候,沒有控製住重心,我順著陡峭的山坡滑了下去。


    最後,被一叢鼠李擋住,這種植物的根被我們稱為麻梨疙瘩,現代人加工手串的材料,卻長滿了尖刺。


    我的屁股被這植物的尖刺所紮,疼得我哇哇直叫,不敢動彈,路都走不穩。


    趙春妮不顧男女有別,她把我摁在地上,褪去我的褲子,把我的屁股上幾枚尖刺逐一拔出。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操作完了,弄得我很難為情。


    飯菜還沒有上來,我就逗春妮說:“我想起了那次,我屁股上紮刺的事了!”。


    趙春妮臉一紅,然後說:“堂堂男子漢,紮了幾個刺,就嗷嗷怪叫,不害臊!”。


    是啊,那時候,我們還都是懵懂少年,我們的感情是那麽的單純,就像姐弟似的,這種溫暖的情感讓我有了生活的動力。


    我們在這種情感的牽引下,走向生活最燦爛的一麵,這種感覺讓我永生難忘,也給我慰藉。


    服務員端上了兩碗炸醬麵,還有一葷一素兩個小菜,還隨口問了一句:”二位,要不要來電酒?”。


    “來一瓶啤酒吧,我陪你喝點?”春妮試探性地問我。


    “好啊,春妮也能喝酒了,這可太好了。”我滿心歡喜地說。


    酒杯斟滿,杯子裏的啤酒泛著泡泡,我和春妮碰了杯,然後喝了大半杯,她抿了一小口。


    碰杯的時候,我還文藝泛濫地說了“為了團聚,幹杯!”。


    春妮看著我狼吞虎咽地掃蕩著碗裏的麵,她忙說:“天成,慢點吃,先吃菜,這兒還有兩個菜呢!”。


    久別重逢,我和春妮聊了許多,有我們學校的事,她新學校的趣聞,最後還聊到我家裏事。


    本來很高興的氛圍,被我小妹丟失的事給衝淡,她也替我著急和擔心。


    “天成,你不要著急,要努力學習,等咱們有了能力和時間,我和你一起去找你小妹。”春妮安慰我說。


    我從她的話裏聽出了,她是和我站在一起的,這讓我很高興。


    吃飽喝足後,我搶著去付賬,被春妮扒拉到一旁,她說:


    “天成,你來看我,就是我的客人,怎能讓你買單呢!”。


    我第一次聽說“買單”這個詞,就是從春妮嘴裏聽到的,迴到學校後,我研究這個名詞很久,為啥要買單呢?


    走出飯店後,春妮帶著我去找了一家小旅館,她精心挑選了一個幹淨的房間,安頓了我的住宿。


    我躺在雪白的鋪麵上,看著春妮為我忙碌的身影,我感到無比幸福,人生得此一女,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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