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老姑奶的隻言片語,極力地安慰著我的母親。


    不過,老姑奶所說的“你媽媽此生再難見到張紫芙”這句話,被我咽在肚子裏了。


    我對老姑奶的說法並不認可,我也不想用這樣的言語刺激我的母親,她現在變得敏感而脆弱。


    我始終認為,我老姑奶奶就是神一樣的存在,老太太雖已高齡,可是她一點也不糊塗。


    我不說老太太的判斷,可心裏卻在說“我要看看你的預言,到底準不準?”。


    不管別人怎麽看她,反正我是很喜歡她的,老太太經常誇我,她還預言我未來一定是個大有作為的人。


    在黑山嘴村裏,能夠看好我張天成的人,真的是少之又少。


    我父親在外邊尋找了一個多月,他精疲力盡地迴到了家裏,母親追著問他結果,我父親隻是搖頭,一句話也不說。


    稍後,我父親責怪了母親,他說:“你為啥把招娣罵跑了,這孩子也怪可憐的。”。


    我母親繼續沉默不語,他看見我母親已經瘦的脫了相,然後父親也就不再說啥了。


    我想招娣離開黑山嘴,那是有著多種原因的,她既有害怕也有內疚。


    這些天,我的心情極其複雜,我惦念我的小妹,也擔心招娣在外邊挨欺負或者受苦。


    劉招娣的生活能力沒問題,可是自打她來到我家,她基本上沒有受過啥苦,我家的條件是比較優越的。


    我在學校的生活變得百無聊賴,現在的日子過得非常地煎熬,沒有趙春妮的時光裏,我不知道怎樣度過。


    此時,春妮已經完成她的中考,迴到黑山嘴村裏,全方位陪伴著她的老父親了。


    隻要我放假,趙春妮都會來家裏找我,她的理由是“我爹想你了,讓你過去陪他吃飯!”。


    其實,我更樂意去老憨叔家,見到我心愛的姑娘,我的一切煩惱都沒有了。


    我更關心春妮的中考成績,她的報考誌願早就填報完了,就等著出了成績,再等錄取通知書了。


    趙春妮說她喜歡教書育人,她所填報誌願都是師範學校,我也認為女孩子當個教師挺好的。


    其實,我表麵上嘻嘻哈哈,可我的內心是十分緊張的,我一直怕春妮發揮失常。


    等待的過程是很煎熬的,可是結果來的時候,卻是很簡單的事情。


    我的春妮不負眾望,她以高分考取了師範學校,這是整個地區最好的師範學校了。


    通知書來的那天,春妮激動的哭了,我的眼睛也濕潤了,老憨叔更是老淚縱橫。


    老憨叔沒想到,自己的女兒這麽爭氣,她以絕對的實力考取了地區師範學校,將來會成為一名教書育人的教師。


    在黑山嘴村的曆史上,趙春妮絕對是屈指可數的幾個人才,在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能夠端上公家飯碗的人太少了。


    在我的家裏煩心事不斷的時候,趙春妮考取中專,這成為我天大的喜事,它足可以改變我的心境。


    當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我的母親時,她並未表現出太多的喜悅。


    母親隻是淡淡地說“又不是你考上了中專,至於這麽高興嗎?這事到底與你有多大的關係呢?”。


    母親表現出的冷淡,讓我這個兒子心情並不愉悅,我心愛的姑娘考上了中專,你這個當媽的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為了表示對春妮考中的祝賀,我已經跑到鎮子上,給她買好了禮物。


    而且我買的是兩件禮物,一件是一個漂亮的新式背包,另一件則是一麵光亮的化妝鏡。


    我的禮物是在趙長友的商店裏買的,他的新商店已經開業,成為了鎮子上最好的商店,貨品全規模大。


    原來的供銷合作社已經門庭冷落,這裏曾經是計劃經濟時代,全公社人采購物資的中心場所。


    可是,伴隨著個體經濟的發展,新開了大小好幾個商店,對它形成了強烈的衝擊。


    不得不承認,趙長友商店的貨物真的是物美價廉,他廉價的進貨成本,成為了他打敗競爭對手的法寶。


    良好銷售業績又助力了他的發展,一些供貨商都喜歡登門,和趙長友談生意。


    別看趙長友曾經是個農民,可是談起生意來,他一點不外行,把供貨商給談的腦門子冒汗,把價格一降再降。


    這就是所謂的良性循環,資本和人流都會向低窪地帶流動,趙長友成了鄉裏零售業的領頭雁,他被同行羨慕嫉妒恨。


    期間,趙長友的兒子趙振旺又趁熱打鐵,給他爹運迴兩車貨品,有些貨物縣城的商店裏都沒有。


    這小子撂下話,說:“爹,這些貨物,這要顧客給錢,您就賣,我是讓你用這批貨幹掉你的競爭對手的。”。


    別看趙長友父子文化不高,可就是這文化不高,沒學過經商的人,開始擠占市場,擠垮同行,他們深諳壟斷之道。


    趙長友記得最清楚的就是他兒子忠告“做生意就像倆人打架,你必須出手要穩準狠,在頭三拳就把對手打倒,否則,等對方緩過手來,被打倒的就是你!”。


    不到半年,鎮子上就有兩個小賣店轉行,做了小吃店,他們再也無力支撐下去了。


    確實,趙長友從事的行當,與文慶支書的不一樣,文慶支書的買賣具有一定技術含量,屬於特殊行當,競爭相對較小。


    我之所以買了梳妝鏡,就是想讓我的春妮對著這麵鏡子梳妝的時候,就會想起我這個發小張天成,我想讓她永遠記得我,使我在她的心中。


    更想讓成為中專生的趙春妮,每天裏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將來成為一個最美的人民教師。


    這個暑假,我的家裏一直死氣沉沉,除了母親嘮叨幾句,警告我已經是初三學生之外,我的家裏沒有任何生氣。


    父親已經被他的患者找走,他繼續走在行醫問診的路上,母親則沉默寡言地待在家裏。


    偶爾,她也會說起“招娣到底去哪兒了,我很想這丫頭呢!”。


    我給她的迴答是“招娣或許已經迴到唐山老家去了,她再也忍受不了您的磨叨!”。


    然後,母親便不再吱聲,轉過身去擦拭她的眼睛了。


    我知道,我的母親是愛劉招娣的,她沒有把招娣當成外人,這些年,招娣已經是我家的一位重要成員了。


    我曾經提出過,我要去唐山找劉招娣,但是被母親阻止了。


    她的理由是“你還小,等你長大的時候,你再去找她吧!”。


    老憨叔征詢了我的建議,拿出了大把的鈔票,讓我陪著春妮去了縣城,采購了衣物和生活用品,把他的寶貝閨女裝扮一新。


    還沒有入學,趙春妮已經徹底脫胎換骨,她不再是初中生,更像一個小老師了,姣好的麵容,時新的打扮,讓我心裏更加喜愛她了。


    我的春妮帶著行李,興高采烈地開始她的中專生活了,一百二十公裏的距離,讓我見她變得困難起來。


    望著趙春妮消失的背影,我的內心劃過一絲失落,我心愛的姑娘已經離我遠去了,我有種莫名的失落,也有一絲不安。


    新學期開始的時候,我進入了緊張的初三階段,老師每天裏說的最多的就是“中考,你們很快就會中考了!”。


    這種洗腦式的教育,著實讓人喘不過氣來,我心裏清楚,我不是學霸趙春妮,我隻能拿到初中畢業證。


    我更清楚,我母親所說的“你要努力學習,爭取考上衛校,這樣才能和春妮般配!”,那隻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罷了。


    以我現在的水平,我是無法考上地區衛校的,絕不可能!


    考上中專或者高中,對於我張半勺來說,都是非常遙遠的事。


    現在,我的好友王大明手藝學的突飛猛進,他已經成為了文慶店鋪的主力,他幾乎學會了所有的紙紮活。


    文慶支書是他本家長輩,鑒於他學有所成,就把他指定為店鋪負責人,還給他加了工資。


    畢竟,文慶支書還有手頭上的工作要幹,王大明就長期駐守在店鋪裏,他讓文慶有了更多的富餘時間。


    王大明小小的年紀,就可以賺取工資養活他自己了,這是我認為他成功的地方,盡管我不喜歡他幹的行當。


    從大明的言語裏能夠看出,他很喜歡這個行當,甚至說“死人的錢很好賺,這是個不錯的行當。”。


    我其實是不喜歡聽王大明這些話的,每當有人到另一個世界去,王大明就可以兜售他的產品,狠賺上一筆。


    我倆偶爾也會提起劉招娣,似乎王大明對招娣很感興趣,我不說的時候,他會經常問起她。


    仔細咂摸王大明的問話,其中打探的意味比較多,他想獲得招娣更多的信息。


    可是,我的迴答卻是“招娣走後,就杳無音訊了,再也沒有和家裏聯係過!”。


    再過了一段時間,王大明就不再提起招娣了。


    甚至,在我提起劉招娣的時候,他有些刻意迴避。


    我總有一種感覺,似乎王大明知道一些關於劉招娣的信息。


    可是,無論我怎麽追問他,他就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現在,我身邊的兩個姑娘都離我而去了,我覺得很寂寞。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旺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楚風文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楚風文學並收藏旺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