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冉這話很誅心的,她就是知道樊芙這一天都過得很苦悶才過來刺激刺激她的,“效果”這種東西也是要拚時間的,日積月累的,說的多了,樊芙自然就不會總想著討好樊氏而跑來害她了,於她,也省去了一些小麻煩。


    樊芙被說中心裏,眉頭糾結在一起,自她昨晚看過大夫之後,樊氏就再也沒出現了,連派給丫鬟婆子過來問候一聲都沒有,這讓她很不爽!


    也不想想她還不是為了討好她們母女才設計陷害林炎冉,這才有了她落水生病,大夫雖然說沒事,可總歸是病了,身邊沒了父兄,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她多少是有些怨懟的。


    其實她這麽大人了,自然也知道和看出來一些事情,隻是人在屋簷下,總歸她和樊氏還是嫡親的姑侄,比之將軍府的其他人總是要親一些的。


    誰知道林炎冉這會兒跑過來說這些話安得什麽心?她是絕對不相信林炎冉會對她好的,剛才進門,開口不就咒她去死麽,哼,想來離間她們,做夢!


    “你少在那說些有的沒的,姑母今天定是擔心姝表妹在佛堂淒苦,說來說去都是你這個賤人害的!”樊芙冷冷的盯著林炎冉,若不是她現在頭暈身子虛,定要撲過去抓花她的臉。


    “你倒是善解人意啊。”林炎冉勾唇諷笑,抬眼打量一下房間,看香芹立在一旁,道:“口渴了。”


    香芹立即會意,應聲出去煮茶,順帶著把香草也拖出房間。


    待兩人走後,林炎冉才悠悠開口道:“姝兒妹妹在將軍府到底是二小姐,在佛堂抄書再淒苦也淒苦不過表姐這般,也就香草一個丫頭在身邊伺候,連個貼心的老媽子都沒有呢。”


    “我看著人多煩,不用那麽多的人伺候!”樊芙咬牙頂迴去,其實是她被說中心思恨得咬牙切齒。


    林炎冉不由嗤笑出聲,也不說穿,隻換個話題道:“表姐在將軍府做客也有好些天了,你覺得將軍府如何?”


    樊芙看她遣走丫鬟就知道她有重要的話要說,但她話題跳轉太快,一時還不明白她要說什麽,隻是一臉疑惑的盯著她,一言不發。


    “自然是奢華富貴人家對吧。”林炎冉笑道:“以父親現在的年紀及在軍中威望,說不定還有機會晉升,到時候這府裏的景象隻怕比之今天更勝。這便也是你們上趕著過來巴結的理由吧。”


    樊芙心中一驚,朝林炎冉望過去,隻見她麵容淡然平靜,可一雙幽深的鳳眸卻清澈透亮,精光內斂,像是什麽都不能逃脫她的眼睛一般,然把她們看個透徹。


    林炎冉倒沒理會她驚懼打量的目光,隻是甩甩手中的絹紗袖挽,漫不經心的繼續說道:“表姐有沒有想過,請樊氏在父親麵前幫忙說好話,為了父兄仕途著想,你忍氣吞聲討好樊氏,等同於將自己一家前途都交付於樊氏,可樊氏呢?不過是個妾,別打岔,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她如今在將軍府掌管中饋又如何?終究上不得台麵上,也出不了這個大門。且不說身份,就是父親那裏,也討厭婦人妄自幹涉外事。一次兩次念著情分,倒也罷了,次數多了,惹惱了父親後果會如何呢?幾番合計一下,樊氏真正能幫到你的,又有幾何?”


    樊芙眉頭深鎖,似乎她說的有些道理,可……她剛才想辯駁的是,姑母曾跟她保證早晚會成為將軍夫人,也曾允諾過會帶她出席各種宴會,給她相看一門好親事,隻要姑母在將軍府得勢一天,就少不了他們姓樊的一些好處。


    可聽林炎冉這麽一說,頓覺自己被騙了!她現在生病頭暈,都有些糊塗了,咬著唇讓自己腦袋再清醒點。


    “表姐是聰明人,定是知道求人不若求己的意思,委屈自己拐著彎求一個上不來台麵的妾,還不若求求菩薩,給自己奔個好前程。”林炎冉細看她臉上的表情,知道今天說的話起了一些作用。


    “同樣是求,卻有著本質區別。”林炎冉笑著感慨:“可惜啊可惜……”


    “什麽可惜?”樊芙惱怒不悅,瞪著林炎冉莫名其妙的笑,越發覺得刺眼。


    “其實說起來,昨天晚上就是個好機會,三皇子殿下難得看重父親,來將軍府做客,若表姐也能像姝妹妹那般在他麵前博個好印象,再加上你父兄一番恭維巴結,指不定你就能飛上枝頭了,可偏偏表姐本末倒置,整些有的沒的事情,白白錯失良機啊!”


    樊芙像是才想起來什麽似得,十分懊惱的又咬起嘴唇來。


    昨天她可是一早就準備好的,想著借宴會上露臉的機會也在三皇子麵前博得好的印象,或者在之後貶低林炎冉的過程中討得長輩們的讚許,可臨到晚間的時候,她卻被林炎姝交代的事情絆住,隻能等在花園裏。


    本以為至少可以在稍後的事情裏博得長輩的讚許,結果卻大失所望。


    現在想想,或許真如她所說,那母女兩人隻不過是麵上對她和善罷了,並沒有真正幫到她,自己在她們麵前終究是外人!


    林炎冉見說得差不多了,起身朝門口走兩步,道:“貌似,表姐到了該婚嫁的年紀,表姐雖不能說天仙下凡,但也是如花嬌美,又聰明伶俐,為何總要低人一等呢?說起來你也是堂堂朝臣的掌上明珠,真真正正的官宦小姐啊。”


    其實官家小姐也根據父兄在朝中地位分三六九等的,林炎冉這麽說不過是在樊芙最淒苦和沒人關懷的情況下抬舉她,讓她看重自己,更看重這個時候伸出援手的人和看清袖手旁觀的人都有些誰。


    樊芙愛麵子,虛榮心強,又心胸狹窄不能容人,她便給足她麵子,讓她虛榮心更上一個層次,去想那些之前不敢想的,至於之後的事,且看她如何做了,相信她不會讓她失望。


    香芹帶著香草站在門口十步遠的地方,端著煮好的茶水靜等,林炎冉出了房門,衝她點點頭,又吩咐香草道:“把茶送進去,好好伺候,表小姐若有什麽需要盡管來告訴我,隻盼她快快好起來。”


    香草怯生生的應聲,端過茶水,行禮告退,就進了屋子。房裏,樊芙這次總算沒有大發脾氣砸杯潑水的,倒讓她鬆了一口氣,心中暗自佩服,還是大小姐比較有能耐又心善。


    “她那般壞,小姐為何要對她好?”香芹心中有話不吐不快,實在不明白小姐的用意。


    林炎冉側身瞥她一眼,淡淡問道:“這府裏有壞人嗎?”


    “……”香芹張了張嘴,沒敢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


    這府裏當然有壞人,不過要保護好人,並不能一味地跟壞人對抗,不能讓壞人一天到晚沒事幹跑去算計好人,要讓壞人算計壞人,壞人自然就沒功夫對付好人了。


    林炎冉淡笑,揚起下顎看天邊快要消失的金色晚霞,慢慢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香芹亦步亦趨的跟著。


    而此時的寧康園裏,樊氏還在哭訴自己命苦,哀求老夫人把她那跟她一樣命苦的女兒放出來,老夫人被吵得煩不勝煩,已經沒有耐心了。


    樊氏坐在老夫人右下手,用繡帕按著眼角,聲音嘶啞的哭道:“婆母,姝兒被關在佛堂都一天了,我趁著送飯的功夫去瞧了兩眼,她可是一直在哭,說自己冤枉,那飯菜都是她平時愛吃的,今兒可是一口都沒動呢!我那可憐的孩兒啊……嗚嗚~”


    老夫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氣急怒道:“你自己倒說說,平日裏我虧待你們母女了麽?這次老爺發怒,卻是姝兒做的不對,尤其是當著那麽多外客的麵,將軍府的臉麵都給你們丟盡了!”


    “我知道婆母這次是氣著了,可事實上姝兒是冤枉的啊,妾身昨兒晚上就盤問那些丫鬟,一個個的支支吾吾,害怕說出來被人責罰的樣子,這是陷害,可憐我那心善單純的姝兒就這麽稀裏糊塗的被冤枉了!”樊氏哭嚎著就差沒直說是林炎冉反咬一口陷害她女兒。


    “陷害!誰陷害?!”老夫人冷厲的瞪著她,怒道:“一個巴掌拍不響,她不惹事,別人會莫名其妙的陷害她?證據呢?你若是能拿到確鑿的證據,就是你不說,我也定當幫你撐腰出這個頭,可你隻會在這兒哭,有什麽用!”


    老夫人本就是個潑辣剛強的性子,隻是後來學著當了官太太,便知曉很多事情不能硬著來,尤其是麵上的功夫一定要做到位,旁人可不管你真相如何,隻顧看熱鬧和笑話。


    何況她活得久了,見的事情多了,什麽事情往深了想想便都瞞不過她,昨天的事明顯是林炎姝錯在先,聯合表親陷害親姐,隻不過林炎冉反應機敏被她反擊迴去罷了。


    單就陷害親姐姐這一樁事,若是傳了出去,哪個大家出身門第的人敢上門提親?


    她倒也不是幫林炎冉,在她看來,不管孫女們之間怎麽鬥,都是府中內宅之事,一定不能鬧大,鬧得人盡皆知,將軍府如今今非昔比,定然不能讓人逮著把柄,讓言官有機會去朝堂上參本子,那可是關係到將軍府前途命運的事情,不可輕視。


    樊氏還在哭哭啼啼的說她自從進府後就如何委屈,林炎姝從小如何可憐巴拉巴拉的,老夫人冷眼瞧著,心中有些惱怒和失望,到底是小家子氣了些……


    “姝兒是我平日裏最寵愛的孫女,從小就被捧在手心悉心教導,往日裏她也是溫婉賢淑,能文能詩,繡工女紅哪一樣都是個頂尖的好手,這可是照著嫁入高門的女子悉心培養的,就等著她及笄,能說一門好親事,可如今……如今不學好的拿著詩文女紅做些下作勾當,枉費我和他父親一番心血和期望!”老夫人惱火的杵了兩下拐杖,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一旁的曹麽麽連忙幫著拍背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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