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氏稍微靠前一點,林炎姝其實是牽著樊氏的,所以,靠右後邊一點的位置,前麵還有兩個掌燈侍女領路。


    按理林炎翎應該撞上前麵的掌燈侍女,可偏偏林炎翎就是撞上了林炎姝,不僅直麵撞上了,還在她腳上狠狠踩了一下,林炎姝痛的叫出聲,眼淚瞬間就出來了。


    她們離荷香亭不遠,裏麵的人都聽到了,都齊齊往這邊看過來。


    林鈞覺出不對勁,沉聲問道:“怎麽迴事?”


    不待一旁侍從迴答,隻見一個小小的沁藍色的身影便衝到他跟前,“噗通”一聲就直挺挺的跪下,含著哭聲,焦急道:“爹爹救命啊,娘親剛才準備睡下的時候,突然吐血暈過去了,翎兒害怕,爹爹快去看看娘親吧,她快不行了。”


    林鈞大驚,看一眼四周的賓客均是臉色劇變,頗有些不自在,急問道:“翎兒先起來,究竟是怎麽迴事,你慢慢說給爹爹聽。”


    林炎翎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淚,也不說緣由,站起來就直接拉著林鈞的衣袖,著急道:“爹爹快跟我走吧,晚了,怕是見不上娘親了,娘親已經暈過去了……嗚嗚……”


    “管家,你速去請大夫。”林鈞沒法子,隻得趕緊吩咐旁邊的管家去請大夫,又衝在座的賓客一禮道:“抱歉各位,林某去去就來……”


    林鈞離開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大舅子瀟肅的神情,隻見後者虎著臉,麵沉如水,半點不見剛才笑容,便知道惹惱了這位原本就對他有意見的大舅子,隻是他也有無奈之處,隻得心中歎息一聲,便匆匆抱著小女兒離開。


    路過呆立在橋上的樊氏母女身邊的時候,他頗為惱火的瞪一眼樊氏,沉聲道:“你也跟過來看看,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樊氏嘴角一撇,不屑輕哼一聲,便一聲不響的跟在身側,朝著府中最偏僻的院子走去。


    這廂林炎姝十分惱火的瞪著在父親懷裏的林炎翎,她百分百確定剛才林炎翎就是衝著她撞的,隻是天黑看不清路,林炎翎人又小個子矮,她一時沒注意便被撞了個正著,偏偏又是她娘那邊有事,引去父親的注意力,這會兒吃了個大虧卻沒人理會,隻能生生憋迴肚子裏去。


    香菱扶著她,沒走幾步,又迎麵碰上姍姍來遲的林炎冉,一看她一身裝扮娉娉婷婷的樣子,林炎姝更為惱火,不由開口嘲諷道:“大姐來得可真巧,不早不晚剛剛好。”


    林炎冉微微一笑,道:“可不是,隻是錯過了妹妹的悠揚琴聲,著實可惜了,不過你也知道,姐姐我這性子實在是受不了那些哼哼唧唧的音調,也聽不太懂,就怕惹了笑話……哎呀,妹妹這是怎麽了,腳怎麽受傷了?!”


    剛才林炎翎直接撞她踩她的時候,林炎冉正好站在迴廊的盡頭,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暗自替林炎翎喝彩,這丫頭太上道了,讓她弄得林炎姝下不了床,她就聽話的把她的腳踩瘸了。


    林炎姝十分懷疑林炎冉那臉上的關切表情是出自真心的,就時辰推算也知道,剛才那一幕林炎冉一定是看見了,這會兒裝什麽蒜!


    林炎姝暗恨,咬著唇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迴頭看一眼亭中幾位賓客,正好看到豐神俊朗的三皇子也正看向這邊,於是生生忍下想要罵人的衝動,隻是在心裏冷哼:林炎冉,我不管你是真情還是假意,這輩子注定了我們兩姐妹不和,等會兒便要你好看!


    林炎冉見林炎姝主仆兩人無視她,直接越過她,一言不發的離開,心中冷哼,林炎姝我怎會這麽輕易讓你離開?等會兒的好戲,你可是必須在場的呢。


    視線掃過她腰側掛著的荷包,唇角帶起一抹似是嘲弄的笑容,上前道:“妹妹是不是崴到腳了,這種傷可要小心了,姐姐原先在山中跟著師傅練武的時候,山路崎嶇,也經常會崴到腳,所以,這種傷我最會弄了,不若,姐姐送你迴去,再幫你看看可好?”


    林炎冉上前推開香菱,接過林炎姝的手,扶著她走路,順便不動聲色的將她腰間荷包取下,扔進荷花池中。


    香菱自是不願意鬆開,無奈林炎冉拉著二小姐不鬆手,她也被香芹香桃兩人擋著,不得上前。


    林炎姝自然不願意她送,正要開口拒絕,林炎冉掐著她的腕口,讓她吃痛輕唿,之後再看林炎冉便知道,若不讓她送,有的苦頭吃。


    林炎姝是貨真價實的柔弱女子,半點武功不會,這會兒吃悶虧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這畫麵在外人看來,兩姐妹感情十分要好,眾人尤其對林炎冉讚譽有加,身為嫡長女,是府中弟弟妹妹的大姐,自當愛護幼小,待手足要疼愛有加。


    荷香亭中主人一走,氣氛頓時冷清許多,尤其是看到身為主客的瀟肅冷著臉不說話也不吃菜,頓時場麵上尷尬無比,陪客不知道該怎麽繼續下去了。


    兵部尚書是林鈞的好友,是一同經曆過戰場的生死戰友,不然也不會被林鈞拉來當家宴的陪席,此時隻能由他出麵調節氛圍。


    陳大人低咳一聲,對眾人道:“這有大夫在,府中夫人肯定無礙無礙哈,哈哈,這林大人也就是不放心過去看看,看看……不消片刻就會迴來,如此,我們繼續哈……”


    殷少融並不迴應陳大人,隻是麵容含笑看向九曲迴廊上相攜而去的溫柔佳人。


    話說,今日一見將軍府的二小姐,這經過精心裝扮的人兒,比之之前所見更勝一籌,尤其是剛才那兩首曲子,一首激越高昂,一首纏綿悱惻,無論音準意境都已屬上乘,小小年紀在音律上有這種造化,實屬難得,這二小姐林炎姝果然是個可心人兒。


    而一直遲遲不出現的大小姐則隻有剛剛那遙遙一憋,便似驚鴻拂麵,堪堪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和欲望,將他原本就很期待的心直直的勾走了,期待再見。


    三皇子沒應聲,倒是一旁的樊兆宇為了巴結朝中大員,附和了兩聲,第三句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瀟肅重重的冷哼一聲,頓時,場中一靜,再次恢複到寂靜尷尬的氛圍中去。


    瀟肅本就不待見樊兆宇父子,他來妹妹妹婿府中吃個家宴,這林鈞拉著一個妾室主理招唿布菜事宜,已經很不合規矩了,還弄了這個妾室的長兄及侄子作陪,這是在打他大舅爺的臉!


    再看這個一臉奉迎巴結的樊兆宇,還有那個剛剛就離席不知道跑哪裏去了的樊棟,這都一群什麽人,這般沒有教養!沒有禮數!跟他們同席,簡直掉了他國公爺的身份!


    這林鈞也太不通人情世故了!難怪妹妹這麽年輕便病倒早逝,估計是被府中這些烏合之眾給氣的!


    也難怪兒子跑他跟前說這將軍府根本沒法再待了,林炎冉在這府裏完是盡人侮辱受氣的,得趕緊將外甥女哄到南梁去才好,免得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人給害了!


    陳大人看著麵色不愉的瀟肅,心裏直喊爹罵娘了,這都什麽破事輪到他頭上啊,可話說迴來,誰讓他抹不開麵子和情份,就這麽不知根底的來了呢?


    現在看著南梁使者黑沉的臉,撞牆的心都有了,可他不得不厚著臉麵,繼續招唿,調節氣氛!


    “咳,這也過去一炷香時間了,不知道這將軍夫人究竟如何了哈……咳哈哈……”陳大人尷尬咳嗽不止。


    瀟肅將麵前杯子一送,重重放在陳大人麵前,冷聲道:“陳大人嗓子不舒服,多喝水少說話!”


    陳大人驚得差點屁股離了凳子,連聲附和道:“是是,瀟大人說得是。”


    殷少融早就坐不住了,似是才迴神般,衝眾人道:“既然大家都十分擔憂,不若我們跟過去看看,若是有個什麽事情,我們眾人商議一番,也好出謀劃策一二,總比在這裏幹坐著等的要好得多吧。瀟大人你說呢。”


    “那就去看看吧。”瀟肅眉梢一鬆,不冷不熱的附和。


    於是,一行人起身離開荷香亭,在府中侍從的帶領下,朝著本屬於將軍府內院的花園走去。


    林鈞去到岑氏院子,見岑氏確實吐血暈厥,立即訓斥下人伺候不利,命人將院子裏兩個奴婢先關押起來,留後待審。


    等大夫看過病人之後,開了藥方,管家送大夫出府,又重新指派兩個得力的丫鬟過來伺候,這才算完了結此事。


    林鈞草草安慰幾句林炎翎,讓她好好守在床邊看著,這才匆忙往迴趕,樊氏跟在他身後,連氣都不敢喘大聲,更別提插嘴說話了。


    兩人身後都跟著貼身的侍從和奴婢,行如疾風般走迴荷香亭,還沒到,就在花園裏遇上爭吵在一起的幾個人,一問究竟,竟是樊芙說林炎冉與她大哥互生情誼私相授受,被她發現了,幾人發生爭執。


    “冉兒表妹,你就別不承認,我剛剛明明看見你將荷包交給哥哥,還說什麽早就有意,隻不過礙於女兒家身份不便開口罷了。”樊芙睜眼說瞎話,得意的看一眼林炎冉,心裏暗爽,哼,叫你之前得罪本小姐,這就是你的下場!


    原本林唐氏已經睡下了,被人吵醒,說三姨娘遭人害了,吐血暈過去,說不定快死了,老夫人一想到今日府裏有貴客在,可不能鬧出人命,於是連忙喊曹麽麽跟幾個貼身丫頭服侍她起身。


    匆匆忙忙趕過來,半路聽說老爺已經帶著大夫過去了,三姨娘看過大夫之後沒什麽事了,正打算迴去,沒想到在花園裏又撞上幾個小的吵起來。


    老夫人沉著臉,在場中搜尋一圈,沒看到孫子林炎霆和二姨娘喬氏,便略略放心,還好霆哥兒沒攪和進去,喬氏是個醒神的,也知道這種場合要迴避。


    林炎姝也看到老夫人來了,她腳受了傷,不便行禮,隻是微微福身,繼而轉迴身看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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