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前進。雲寶帶頭,瑞瑞拉著星光,走在最後。暮光看來,雲寶對星光的反應出馬意料的平靜,為了避免麻煩,她所做的,不過是要瑞瑞把繭拖在隊列最後,等時機合適再放出星光。至少,看到星光時,雲寶沒有立即產生敵意——比起上次這兩隻雌駒見麵,已經算是一大進步。


    此時,雲寶一行已在無盡之森的枝條間前行了幾個小時,終於穿過一叢灌木,見到兩姐妹城堡。城堡高聳,坐落在一座深坑中的平台上。曾經連通峽穀兩端的吊橋,上次被夢魘之月咬斷,到現在仍然沒有修複。


    輕語將頭探過索拉克斯頭頂,前蹄摁在他的鬃毛中,朝城堡眺望。她向後縮迴,輕輕讚歎一聲,雙眼震驚地睜得滾圓。“哇哦哦...好大呀!”她激動地指著城堡,“而且...看上去有點破誒...”她微微皺起鼻頭,“城堡該是這樣的嗎?”


    “嗯,是。我是說,這座城堡都一千年沒有小馬住過了。”索拉克斯嘴角勾起弧度,“放了這麽久,什麽東西都會變得...灰撲撲的。”


    “哦哦,原來如此。”輕語微笑,將下巴放在索拉克斯頭頂,決定暫時從哥哥的視角看看世界。


    索拉克斯卻皺起眉。他轉過脖子,看向雲寶。雲寶正盯著吊橋,以及吊橋垂進的煙霧繚繞的無底深淵。“你確定在城堡藏身合適嗎?我們到這裏沒有費太大力氣,而你們從坎特洛迴來後,幻形靈們肯定會盡全力追捕你。”


    “這樣說來,疾風說的有道理。”暮光補充道,用審視的目光掃視四周,瑟縮道,“無盡之森很危險,但我們和邪繭的碰麵足以證明,她和她的工兵們應該能輕易闖進來。另外,城堡的保存狀態也並不好,如果幻形靈們找到我們,我們在這裏根本擋不住進攻。”


    雲寶露出苦相,從懸崖邊退迴來,重重歎口氣,隨隨便便將一小塊碎石踢進峽穀。“好吧,你們說得對...但現在我們也隻能呆在這裏。進去之後,我們先到圖書館去,找一找線索——尤其是地圖什麽的,看能不能找到更安全的地方。”


    “說到‘進去’,”蘋果傑克不悅地盯著斷橋,“咱們咋進得去?橋還是斷的。”


    雲寶遲疑片刻,看向自己的左翅膀。她深吸一口氣,輕輕地展開翅膀。她立即就後悔了,翅膀和後背的肌肉抽搐起來,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雲寶咬緊牙關,猛吸一口氣。小蝶趕緊趕到她身邊,看看情況,安慰而又嚴厲地看她一眼。過了一小會兒,雲寶出一口氣,終於找迴了說話的能力。“好、好吧,不行,飛不成。”她嘶啞地說,輕輕收起翅膀,疼痛終於漸漸消散,“看來在坎特洛飛得太用力了...”


    “你是飛得太用力了。”小蝶斥責道,又看向她的翅膀,注意到翅膀根部明顯的紅腫。她嘴角微微下垂,與雲寶四目對視:“你把肌肉拉過頭了。我們如果到得了城堡,也是先治好你。”


    雲寶瞥向小蝶,輕輕微笑:“如果你真能讓我別痛了,那就來吧,我不反對。但我們一定要先找到圖書館。你可以等大夥開始找線索,再管我的翅膀。”


    “假如我們真的能過去,這倒是個好主意。”瑞瑞說著,厭惡地皺起鼻頭,看著深淵,“說實話,我已經不太受得了繼續在這種惡劣的環境裏前進了。噫。”


    萍琪若有所思地輕哼一聲,走到拴著吊橋的石柱邊,像動畫裏的人似地審視它們。她又看向遠處的城堡。“記得嗎,上一次我們來這裏,壞壞女王弄斷橋,我們掉下去,小蝶救了我們之後,我們是爬樓梯到對麵去的。”萍琪指出,向霧裏看去,“所以...也許這一邊也有樓梯,我們能這樣先下去再上來?”


    “嗯...咱倒是沒想到。”蘋果傑克用前蹄摸摸下巴,“但萍琪這孩子說得對,咱們上迴確實是走樓梯上去的,說不準能成。咱覺著可以試試,大夥嘞?”


    “嗯,嗯。”雲寶說,翅膀仍然隱隱作痛,聲音有些勉強。她看向斷開的吊橋,若有所思,用力點頭。“...好吧,有道理,我們——”


    “萍琪!!”瑞瑞突然驚叫道,一隻前蹄飛到嘴前,驚恐地睜大雙眼。雲寶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正看見萍琪從懸崖邊跳下去,消失在眼前。


    “啥情況?!”蘋果傑克喊道,跑到懸崖邊。剩下的小馬們都露出不明所以或驚恐萬分的表情。隨後,蘋果傑克看上去泄了氣,有些放鬆地笑了幾聲,迴頭看向朋友們。“唉,這孩子沒事兒,大夥別慌。”


    萍琪的腦袋從懸崖底下鑽出來,露出大大的微笑。“哈哈,我隻是找到樓梯了,小傻瓜們!”她尖聲尖氣地說著,用一隻蹄子指向自己踩著的地麵。她愉快地點點頭,又把頭縮迴去,蹦蹦跳跳地從剛剛發現的樓梯上往下走,一邊還唱著一首愉快的小曲。同此前她們上到對麵的樓梯一樣,這次的樓梯也是在懸崖壁上刻出來的。


    雲寶惱火地用一隻前蹄捂住臉,小蝶批評地皺起眉。“萍琪 · 派,你不可以這樣嚇唬大家的!”她對萍琪的背影喊道,但聲音太小,樂嗬嗬的神駒根本沒聽見。


    “我們快跟上,朋友們。”暮光插話,以免朋友們對萍琪差點嚇死大家這件事作出太大反應,“我們要盡快。”


    ----


    城堡和印象中的一模一樣:老舊、破敗,幾乎都殘缺不全。但當雲寶一行在走廊間尋找圖書館時,他們發現,在明亮的金色陽光下,城堡上次不祥的氣息這次卻變得更加...寧靜了。幾隻鳥兒在城堡破損的牆頂築了巢,正在孵蛋。他們經過走廊時,幾隻老鼠匆忙跑過空蕩的走廊。後來,小蝶還發現,在殘破的屋頂下,陰暗的角落裏,許多蝙蝠正安安靜靜地睡著覺。


    瑞瑞對此不是很開心,尤其是加上上樓梯時她不得不丟掉小車,用魔法舉著星光往上走。她不止一次抱怨星光和繭加在一起太重,但還是堅決獨自帶著它往上走,讓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暮光能休息休息。


    “說真的,”暮光將一隻前蹄滑過牆壁,青苔與藤蔓在其上已經生長了數百年。幾片葉子沾上她的前蹄,她看著葉片,深深陷入思索,露出微笑,“這裏...在白天,其實挺美的。”


    “咱也正想這麽說,甜心。”蘋果傑克也露出微笑,她將一隻前蹄放在牆上,輕輕用力,像是在測試建築強度,“咱得說,就連咱都看得出這兒不錯,尤其是這兒的牆這麽多年還結實。”


    “我想,我能理解你的意思。”瑞瑞補充道,稍稍環顧四周,原本不完全加以遮攔的厭惡也被思索與欣賞的目光取代,“但我還是覺得這裏應該好好打掃了。”


    “我覺得,這裏挺好的。”小蝶站在最後,弱弱地說,微笑著看向房梁間靜靜熟睡的幾隻蝙蝠。


    “好多房間呀!”輕語在索拉克斯背上,大聲說。結果剛才還在熟睡的蝙蝠驚訝地尖叫著飛走了。大家都不太高興地看向輕語,她隻好咳一咳,羞赧地看向一旁,想找些別的話題。她看向一扇從隊列身邊經過的門,門後像是一間小儲物室,裏麵滿是落滿灰塵的箱子和桶,上麵布滿蜘蛛網。“要是在這裏玩捉迷藏,肯定好棒的!”


    “哦~你簡直會讀心耶!”萍琪興高采烈地走到索拉克斯身邊,急切地看向輕語,幾乎全身顫抖起來,“我玩捉迷藏可是王者段位,想來嗎?”


    輕語高興地吸一口氣,開始不斷地戳索拉克斯的後腦勺,重複一個問題:“我能玩嗎,夢夢?我能嗎我能嗎我能嗎我能嗎——”


    “別戳我的頭啦!”索拉克斯抗議道,他的後腦勺真是受盡了折磨。輕語收起蹄子,捂住臉。索拉克斯迴頭看看‘妹妹’,又看向萍琪。“...好吧,可以,但是...”他看向萍琪的雙眼深處,微微眯起眼睛,用眼神告訴萍琪‘要是輕語有什麽三長兩短我不介意當一迴怪物’。“別太跑遠了,好嗎?”


    “別擔心,我們不會有事噠!”萍琪一如既往地無憂無慮,對輕語露出大大的微笑,“你想抓還是藏?”


    “我想藏!我會藏好的!”輕語也露出大大的微笑,從索拉克斯背上跳下來,在古舊的走廊裏向前跑去,“不許偷看!”


    萍琪朝她的背影揮揮蹄,迴頭看向索拉克斯,稍稍收斂笑意。“這孩子也嚇壞了對不對?玩玩捉迷藏,她就又能笑起來啦!”


    索拉克斯微微點頭:“謝謝你,萍琪。希望你是對的...但千萬別鬧出麻煩,拜托?”


    “當然不會啦!”萍琪敬個禮,鑽進儲物室裏,開始倒數。跟著隊伍向前走去,索拉克斯仍有些不安,時不時迴頭向後看,希望能看到她們。


    小蝶注意到他的不安,來到索拉克斯身邊,等索拉克斯看過來,她溫和地微笑:“別擔心,萍琪玩捉迷藏最厲害了。有一次安吉爾躲到別的鎮上去,都被萍琪找到了。你妹妹不會有事的。”她說著迴過頭,“而且,萍琪也說的對,這位小雌駒也需要玩一玩呀。”


    “我也知道,但我就是好擔心...我發過誓,會保護好妹妹。”索拉克斯歎口氣,搖搖頭,低頭看向地板。


    “你是想要當一個好哥哥。”小蝶將一隻前蹄放在他肩上,“說實話,能有你這樣負責任的哥哥,她真幸福。”


    索拉克斯一怔,向一旁躲開:“謝、謝謝你,小蝶...嗯...呃...嗯,謝謝...真的謝謝...”他不安地喃喃道,加快了蹄下的步子。


    接下來是幾分鍾的沉默,大家都專心找圖書館,沒有聊天。最終,暮光若有所思地皺起眉,看向身旁的雲寶。“那個...我有點在意,”她開口道。雲寶向她轉過頭,朝她點頭示意。暮光稍稍放緩蹄步,抬頭看向天花板,一縷陽光從一個洞裏透進來。“為什麽塞雷絲緹雅會廢棄這座城堡呢?她告訴過你嗎?”


    雲寶輕輕歎氣,停下蹄步,看向天花板上的洞旁懸掛的掛旗——一麵精細的繡作,上麵是塞雷絲緹雅和露娜,她們追逐對方的尾巴,飛成一個圈,背景被均勻地分成兩半,一半金色一半暗藍色,象征著日和夜。“說過...大概算是說過。老媽沒說太清楚,但大體就是因為她不能忍受放逐妹妹的痛苦,還有夢魘之月留下了一些黑魔法,導致這裏不夠安全,所以媽媽就...決定放棄這座城堡,以節省財力物力。”


    “黑魔法?”一直靜靜地聽著的小蝶尖叫一聲,縮迴鬃毛後麵,緊張地看向四周的陰影,“不會還有吧?”


    “也許有,”雲寶微微皺眉,聳聳肩,“也許沒有,我也不知道,但那也不重要。就算這裏還有黑魔法,也弱到不用擔心了。”


    暮光輕輕哼一聲,又看向四周,視線落在不遠處一扇不起眼的木門上。但不知為何,這座不起眼的木門卻令她很在意。她好奇地走上前去,仔細打量,朋友們也好奇地看著她。木門被染成淺紫色,把手雕刻得很精致,塗上了漂亮的金色,盡管其中一側的把手已經折斷。門上方的牆麵上是一塊小匾,匾已經被時間侵蝕,上麵落滿了灰。文字古舊而陌生,但暮光能認出那是古波欄語。


    暮光仿佛突發奇想地用魔法推開了門。門後的情景讓她眼中亮起激動的光。


    “我的天哪!!”她高興地歡唿,跑進房間裏,“找到啦!!”


    雲寶迴頭瞥一眼朋友們,得意地笑笑,跟上去。正如書蟲所說,門後就是她們找了許久的圖書館——一條長長的空區穿過寬大的房間,過道上擺放著桌椅,有些桌麵上甚至還擺著書;房間中間是一座高大華麗的天角獸雕像,頭低垂著指向地麵。


    還有,書。


    一樓的左右側,是成排的書架,圍繞著正中間的空地,裝滿了古老的書卷和滿是灰塵的卷軸。還有二樓,看上去更加滿,地毯上平行地排滿了書架,幾乎沒有可以站的地方。就在房間盡頭,一座樓梯分向兩側,與二樓的走道相連,就在樓梯上方,是高聳的玻璃窗,玻璃早已在歲月中破碎。


    暮光——不出所料——到處跑來跑去,自言自語嘀咕著,像是隻小雌駒進了糖果店,身上帶著一百塊錢,想買什麽就能買什麽。


    “這麽多舊書!”她大喊著,人立而起,看向書架高處,“這裏也太棒了!簡直太神奇啦!哦耶!!”


    “嘿,暮暮!”雲寶像是叫住撒歡的小狗似地叫住她。朋友們走進房間。雲寶露出得意而十分愉悅的微笑,朝她揮揮蹄子:“冷靜點,好嗎?我知道這很棒,但我們還有任務呢。”


    “可、可是,”暮光結結巴巴地說,戳了戳麵前架上的書,“...書誒!”


    雲寶翻翻白眼:“唉...永遠都要這樣可愛,好嗎?”


    “我其實不太想打斷這可愛的場麵,”瑞瑞突然插嘴,吃力地低哼一聲,“但,能讓我把這東西放下嗎?實在是太重了。”她擠出哀求的聲音,稍稍晃了晃星光被困的繭,以強調她的感受。


    雲寶眨眨眼——她都忘了這件事了。“哦!嗯,啊,當然沒問題,放在桌子上吧。”她說著,仔細打量那繭。瑞瑞為此很是滿意,將繭放在桌上,獨角的藍光終於消散。


    “唿!謝天謝地!我的脖子都酸了...”她有些不悅地嘀咕著,用前蹄揉揉僵硬的脖子。


    暮光迴到朋友們身邊,超絕望地朝雲寶撅起嘴。雲寶翻翻白眼,用前蹄垂了一下她的後腦勺,清清嗓子:“各位聽好,我們要找一個更加安全的藏身處,因此,要找地理圖冊、地圖,甚至是可能有所考證的日誌。如果有看上去夠可靠的線索,不管是什麽,記得告訴大家。各位都明白了嗎?”


    沒有反對,沒有問題。大家都準備好了。


    “好...我們上。小蝶,幫我看看我的翅膀吧?”


    - - -注 釋- - -


    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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