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是杜千千擺弄工具乒乒乓乓的聲音,東方煜不知去何處打了水來,清洗著這裏的桌椅,甚至有些發黴的被褥。


    “不錯呀,這會兒有個大哥的模樣了!”


    隨著聶仙調侃的聲音,東方煜卻隻是在忙碌中抬眸望了她一眼,隨後便埋頭繼續忙碌,“照顧倆個小妹妹不容易啊,就千千那個腦袋瓜子,咱們沒個一年半載的,怕是迴不去吧?”


    “哎,你別以為我沒聽見啊!什麽一年半載!我三天就給它養出來!有什麽難的!”


    杜千千向來是個不服氣的,將手中的瓶瓶罐罐一扔,隨即奪過東方煜手中的水盆子,門外走去。


    “水井在後門呐!”


    還未行至門口,便又被東方煜一聲無奈的歎息給拉迴了腳步,杜千千迴頭給東方煜扮了個鬼臉,隨即往後門而去了。


    聶仙見此,笑了笑,“我想去北溟皇宮看一看。”


    “去那裏做什麽?”東方煜一楞,手中的動作也僵了幾分。


    “那個國師很可疑,千千的父親很有可能是被控製了。”


    聞言,東方煜卻是將手中的抹布一丟,“我同你一起去。”


    “不行,你們得有一個人留在這裏。”


    門外,大長老冷了一張臉走了進來,而後將不知何處尋來的黑匣子往桌上一放,聲音裏有幾分冷冽。


    大長老掃了一眼聶仙,“你們要是都走了,誰給我盯著聖女?”


    “我們倆身上都有蠱蟲了,你還想怎麽樣?”東方煜眸子的眸子冷了幾分。


    可聶仙聞言,卻是隻覺得那大長老的眼神裏有幾分調侃,隻見他坐在了東方煜才擦幹淨的椅子上,那蒼老的手指在桌上輕輕地敲了敲,顯然有幾分威脅聶仙的意思,“女的去可以,男的留下,四皇妃,您說呢?”


    “我去,大哥你留下。”聶仙終究是妥協了,拍了拍東方煜的手臂,眸子裏有幾許從容,“在東啟都沒幾個人能奈我何,區區北溟算什麽?”


    東方煜皺了眉頭,“可這裏不一樣,這裏不是毒不是武,處處都是蠱蟲,你……”


    “哎呀!小夥子你就放心吧,我給你保證,絕對沒有一隻蠱蟲能奈何的了她!”大長老眯著眸子,看著夕陽漸漸落了山,起了身子,卻收到了聶仙有些危險的眼神。


    見此,大長老話鋒一轉,“老夫的蠱蟲占領的軀體,豈是其他蠱蟲可以隨隨便便覬覦的?豈不是壞了我蠱族的名聲?”


    說罷,也不等東方煜反應過來,便轉身出了門。


    隨後,便是他漸行漸遠的聲音傳來,“丫頭,明日午時,我來接你進宮。”


    聶仙忙追出門去,卻隻見他消失在樹林裏,頓時那一帶的樹木,好似移形換影一般,再也不見了方才他離開的那條小路。


    “仙兒,看到他怎麽走了嗎?”東方煜也出門觀望,卻隻看到聶仙有些失落的表情,“看來是出不去了?”


    “那便等千千將那蠱王養出來罷。”聶仙倒是沒有多少埋怨,“隻希望千千能在半年內養出來,否則姬風冥怕是扛不住。”


    東方煜嘴角下垂,眸子裏都是怨懟,“你的眼裏從來就隻有他!”


    聞言,聶仙卻是迴眸一笑,好似都照亮了天邊的晚霞。


    “說的好像你眼裏有我似得?”


    說罷,董東方煜便收到了一個急轉直下的白眼,心下歎了歎,“問世間情為何物啊!”


    “你們在談什麽呢!什麽情為何物的,我就去打了盆水,你們倆就談情說愛了?”


    杜千千端了盆水來,額上有些細汗,才端上來,便聽到了東方煜的輕歎,頓時便有些怨懟了,“有時間談情說愛,都不去幫我打水,那水井的木輪子都壞掉了。費了我好大勁兒呢!”


    看著杜千千有些委屈的眸子,聶仙輕笑了一聲,便也不計較她的“童言無忌”,雖然不小了,但確實是個孩子……


    “來收拾收拾,否則今晚我們都得睡地上!”


    聶仙不疾不徐的拿了一塊已經幹透的髒布,往那清水中一放,便染汙了一整盆誰,頓時麵色有些不太好看,“我再去打一盆,千千,這裏交給我們,你對這附近熟,去尋些野菜野味來,今晚讓東方煜給你來一頓好的!”


    “耶!東方大哥煮好吃的!”


    杜千千一溜煙地溜了出門,絲毫沒有看到東方煜依著門框,有些欲哭無淚的神色,“你們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清風閣廚子的飯菜都比不上你做的,所以,這裏你不做,誰來做?我嗎?”聶仙笑的眉眼彎彎,在東方煜眼裏,卻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忙碌的時間總是過的比較快,聶仙終究是在二人的嬉笑怒罵下,躺在那簡陋的小床上睡了過去。


    夜半,杜千千卻來鑽了她的被窩,那如星的眸子裏閃著些許淚花,“仙兒,我好想你們,我好害怕,可我不敢哭……”


    聶仙終究是摟緊了她,也不過是個孩子,能夠堅持到現在,真的很不容易了。


    翌日,才吃過午飯的聶仙,便早早的收拾了身上已經有些破敗的衣裳,鵝黃色的綢緞此時已經有些發黑,站在陽光下倒是有幾分狼狽。


    大長老今日卻換了一身綠色的袍子,在那些宛若幻影一般的林子中穿梭而來,聶仙甚至看不清他是怎麽來到自己麵前的。


    “看什麽呢?這個陣法連那西琅皇帝來了,也不一定能走的出去,便是你真把這山燒了,也不過是給你陪葬罷了。”


    言語間對這林子的陣法倒是十分自信,聶仙卻不然。


    她就是看不慣大長老這副自傲的模樣。


    “但是西琅好似有一樣東西,可以破解這世間的任何陣法。”聶仙盯著這滿林子若影若現的樹木,笑的有幾分輕蔑。


    “琉璃珠?”


    很顯然,大長老知道這個東西,臉色也變了幾分。


    見此,聶仙更是篤定了西辭手上的東西,便是琉璃珠了,它既然可以破解白顏的桃花陣,自然也能破解這裏的陣法。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琉璃珠,但是我在西辭身上見過,親眼看著她破解了一道陣法,不費吹灰之力,你這林子,也許她還不放在眼裏。”


    聶仙說的模棱兩可,讓大長老有些抓耳撓腮,卻不得其解,“琉璃珠不是早就遺失了嗎!?”


    “所以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是琉璃珠啊!”聶仙兩手一攤,眸子裏卻多了幾許調侃的意味。


    偏生是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樣。


    “丫頭,你別以為區區琉璃珠與天瓊的消息,便能換取我蠱族的解法。”


    大長老雖然明知聶仙是試他,可心中那股好奇之心,卻愈是盛了,隨即一股火氣上了胸口,提步便甩袖而去。


    見此,聶仙眸子裏是笑意,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心中卻默數著這裏的步數,希望可以同桃花陣一般,找出它的規律。


    可是並沒有,林間的小路四通八達,大長老走的也毫無章法,記到半路,聶仙便亂做了一團,連跟在身後的腳步都有些賭氣的味道。


    “擦擦擦——”


    大長老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有了幾分怨氣,不由得將胸口的那股火氣給澆滅了,輕笑一聲,“丫頭,饒是你記性再好,也是走不出去的,這裏的陣法隨著時辰也變化的,並不是規定的路線。”


    “不知若是拿了西辭公主的那串珠子,能不能走得出去!”


    聶仙自是不甘示弱,盯著前方的大長老的身影,帶了幾分嘲諷的意味。


    方才剛剛澆滅的火氣,頓時又湧了上來,惹的大長老的腳步也多了幾分淩亂,“那真是琉璃珠?”


    “大長老,仙兒說了,真不知道!”


    聶仙見他迴頭看著自己,眸子裏多了幾分笑意,卻是讓那大長老愈是有些急躁,“丫頭當真是生的一副巧嘴!”


    “過獎!”


    隨著聶仙兩個字落下,大長老也踏出了最後一步。


    眼前便是熟悉的蠱族,各家各戶炊煙嫋嫋,不少婦女在自家門前曬著毒花毒草,趁著這大好的豔陽天,給自己家的蠱蟲曬些食物。


    聶仙經過巧兒家門時,還往裏探了一眼,察覺好似沒人在家,便又跟上了大長老的腳步。


    “別看了,巧兒家上山采毒草去了,她們家沒有男人了,隻能娘兒倆上山采了。”大長老好似明白了聶仙的想法,便隨口說著。


    聶仙卻是眉頭一皺,“你跟蹤我們?”


    “你們不是要打探這穀中是否還有人能解蠱嗎?老夫不看緊點兒,萬一有那麽個兔崽子偷偷學了去,還不是虧了血本!”


    他說話的語氣中有幾分憤憤不平,好似真的有人偷師學藝了一般。


    “誰曾經偷學了?”


    聶仙趁機接了話,卻不料那大長老倒是反應快的很,迴頭假笑著,“丫頭又想套老夫的話!做夢!”


    顯然是這聶仙的性子讓他吃了不少虧了,學聰明了。


    還不待聶仙迴話,他便將一撮艾草丟給了聶仙,“帶著,門庭外有許多無主的蠱蟲,你在蠱族待的久了,身上有腥味,它們會攻擊你的,這艾草便是能讓他們一時半刻不敢近身。”


    聶仙盯著手中的艾草,眉頭皺了皺,“原來出去若是沒用對法子,倒是還真會死在這門庭下。”


    行至門庭邊上,那顯眼的骷髏頭依舊掛在上方,大長老卻用那蒼老的手指著那對骷髏頭,笑的令人發怵。


    “這門上的骷髏頭,都是新鮮的,每在這裏死兩個,便換兩個上去,它們啃的很幹淨,都不用清洗的,連血液都不會留下。”


    聞言,聶仙隻覺得渾身有些發冷,攥緊了手上的艾草,眸子閃了閃,哪怕是自己的血真的有用,可這番確實有些嚇人。


    見她的模樣,大長老卻有幾分嫌棄的模樣,揮舞著手中的艾草出了門,“瞧你那點出息,怕被啃了,放血不就完了嗎!”


    “說的輕巧,我的血可是價值千金……不,萬金,哪是說放就放的!”聶仙毫不客氣地迴了一句,快步跟了上去。


    草叢中有幾許窸窸窣窣的聲音,熱的聶仙有些毛骨悚然。


    “嘖,今天倒是一隻沒敢出來送死?”大長老冷眼掃過門外的那片灌木叢,眸子眯了起來,“丫頭,你的威懾力不錯啊!看來,那日你倆要是跑了,還真是老夫的損失呢!”


    大長老的話終究是惹來了聶仙的白眼,隨著小路遠去,便是昨日聶仙走過的小路了,頓時便覺得心下安了幾分。


    大步走在了大長老前麵,聶仙那隱隱的氣勢,倒是在此時表現出來了。


    “喲,現在還人模狗樣的!方才倒是比那老鼠還不如!”大長老跟在身後忍不住出言嘲諷,看到聶仙臉色頓了頓,便覺得有幾分暢快。


    誰讓聶仙方才膈應他。


    “大長老倒是願意同那些畜生比,這是個愛好吧?”


    聶仙僅僅是楞了一瞬,便出言相機,她向來不是個會吃虧的,哪裏能吃了嘴皮子上的虧。


    聞言,大長老終究是閉了嘴,眸子裏多了幾分怒意,卻還是忍了忍,閉了嘴。


    幾次交鋒下來,自己都落了下風,他可不會傻到自討沒趣。


    二人一前一後的,便到了平安城門外,那些士兵見到身穿綠袍的大長老,竟是問都沒問聶仙的來曆,便躬身請了兩人進城了。


    看得聶仙是一愣一愣的。


    “為何他們不攔你?”


    大長老眸子一凝,“你以為老夫這身袍子是亂穿的!?這是蠱族長老的象征!誰敢攔老夫?”


    “可我……”


    “你什麽你,我抓來當宿體的東啟人多的都數不清了,你再好看,如今在他們眼裏,也不過是個蠱人而已!”


    隨著大長老聲落,聶仙的模樣終究還是引來了不少人的側目。


    可更多的是,卻是惋惜。


    “禽獸。”聶仙終究是冷不丁冒出一句,而後往一處布坊走去。


    大長老皺著眉頭看了一眼這家店,隻覺得比那日頭還要耀眼,“這丫頭太會挑了!這是北溟最好的錦繡坊啊!”


    隨即,大長老摸了摸口袋裏的銀子,隻覺得心口有幾分痛感。


    “呀,這是哪裏來的姑娘,長的可真漂亮,來來來,咱們店裏呀,有最好的料子,最好的裁縫!您想要什麽樣的?”


    店裏的老板娘嘴甜的很,相當的熱情,對著聶仙就是一頓圓滑的商腔,手中抓著聶仙的手臂,在這店中都逛了一圈。


    聶仙被這些花花綠綠的綢緞看的有些眩暈,隨即便撫著額,輕歎,“您能讓我自己挑會兒嗎?”


    那老板娘好似聽不懂聶仙的話似得,不知從何處拿來了一套月牙色的衣裙,那似曾相識的衣裳讓聶仙的眸子閃了閃。


    “姑娘,這身衣裳,可是我高價進來的!您要不要試試!?”


    終究是看到了老板娘眸子中一閃而過的示意,聶仙終究是點了頭。


    門外綠袍的大長老還在盯著各個櫃上的價格神傷,便隻見聶仙已經端著那衣裳進了裏屋了,忙上前問道,“那姑娘挑好了?”


    “挑好了,咱店裏最好的一件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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