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細想手臂上的異樣,聶仙見東方煜此時額上已經細細密密的出了不少汗珠,忙走到他身邊,“怎麽樣了?”


    “燒的我整隻手臂好似不是自己的了。”東方煜輕輕搖了搖頭,眸子裏有幾分懼意,“我用了七絕針封住了穴位,卻還是阻止不了它。”


    “你什麽時候將蠱王養出來,老夫便什麽時候給他們二人解蠱!”


    “憑什麽,你要是反悔不解怎麽辦!?”


    “你若是養出來了,這方圓之內的蠱蟲都聽你的號令,能不能解,還不是你說了算?”


    前方傳來杜千千和大長老的爭執聲,那蠱王的作用,倒是讓聶仙猛地眸子一亮。


    東方煜的眸子裏也有些許驚詫,難怪這大長老對蠱王這麽執著,原來是有著這層關係。


    “我哪兒知道什麽時候能養出來!萬一……”


    聶仙上前拽了一把杜千千,眸子裏有些許期許,“千千,試試看,還記得四皇子嗎,他也身中蠱蟲,若是你真的養出來,不管是對蠱族還是東啟,都是一件大好事,不是嗎?”


    “仙兒,可是我如果萬一養不出來,你和大哥怎麽辦?”


    杜千千的眸子裏閃著些許不安,狠狠地剮了一眼大長老,惹的那大長老嘴角扯了一扯。


    這又同他什麽關係?


    “有整個蠱族為我們陪葬,也未嚐不可。”


    隨著聶仙音落,大長老的眸子裏多了些許戒備之意,“四皇妃好大的口氣!”


    “你比我清楚,我能不能做得到。”聶仙笑的有幾分魅惑之意,惹的杜千千險些陷看進去。


    “仙兒,你別這麽看著別人,每次這樣,我都覺得魂兒都要被你勾走了!”


    隨著杜千千的玩笑,便聽得身後有幾步踉蹌的聲音。


    “嘩啦啦——”樹葉好似被誰晃動了,發出沙沙聲。


    三人迴眸,卻隻見東方煜好似有些扛不住了,猛地扶住身邊的大樹,猛地喘著粗氣,方才那響動便是出自於他。


    “大長老!若是我大哥出什麽事,我饒不了你!”


    杜千千最是急躁,口中吼著,卻不忘上前扶住東方煜,滿眼的擔憂,“你怎麽樣啊?是不是很難受啊!”


    “不該啊……”大長老皺眉上前一步,卻被聶仙伸手爛攔下,頓時眸子一沉,“你若是想救他就讓開!”


    聶仙瞥了一眼麵色蒼白的東方煜,終究是鬆了手,“若是他出什麽事,我不介意將整座山都燒了,包括你的蠱族。”


    陰冷的聲音卻同這夏日的焦陽格格不入,森冷地灌進大長老的心裏。


    隨著聶仙給他讓了條路,大長老抓了東方煜的手,左右翻看了半晌


    漆黑的手臂上甚至能看到蠱蟲在無頭亂竄,可顯然,它好似感覺不太舒服。


    大長老這才察覺不對,猛地盯著東方煜手臂上的銀針,怒道,“你是不是把穴位封了!”


    一聲怒吼,卻驚了一旁的聶仙,忙上前去將東方煜手臂上七絕針取下來。


    隨著那穴位不再堵塞,那隻蠱蟲便好似安分了下來,手臂也不似方才那般漆黑了。


    東方煜皺著眉,隻覺得手中那股灼燒感消失了,頓時有些茫然,“怎麽迴事?”


    “你將手上的穴位封了,血液不通,蠱蟲是活的,它需要空間需要血液,你這麽一封,還不得提前讓它把你整條手臂給啃了!”


    大長老眸子裏透著些許不屑,甩了袖子抓起了聶仙的手,卻發現她的手臂竟是一絲泛黑都沒有了,一時間愣住了半晌,驚的說不出話來。


    聶仙狐疑地將自己手臂上的銀針也取了下來,盯著自己光潔的手腕,皺了眉頭。


    見此,那大長老卻也不吭聲,見聶仙眸子裏有些許驚詫,隨即替她圓了過去,“算你運氣好,碰見隻脾氣好的!”


    “蠱蟲還有脾氣?!”


    杜千千倒是被這番言論驚的半天合不攏嘴,眸子裏閃著詭異的光,“那是不是我養出來的蟲子就像小狗小兔子一樣?!”


    “恩,說不準,萬一像豬呢。”好不容易舒適了一會兒的東方煜張口就是一句,惹的杜千千伸手便要打人,隨即見他虛弱的模樣,終究還是住了手。


    隨著太陽西斜,大長老帶著他們三人穿過密集的樹林,來到了一座木屋前。


    卻是驚得聶仙有些說不出話來,同東方煜相視一眼,眸子裏是驚奇。


    那屋子同方才千千拆掉的那一座一般無二,甚至連身邊的樹木同方才的布局極為相似,若不是親眼看到那木屋坍塌,他們會以為又迴到了原地。


    “怪老頭,你這到底多少屋子?我都拆了三四迴了!”


    杜千千倒是習以為常了,畢竟同樣的屋子,同樣的林子,她已經徘徊過無數迴了,可偏偏就是走不出這片林子。


    遇見屋子的次數,堪比鬼打牆。


    “不多,木屋一共一十八間,另外的小茅屋還有二十四間。”


    隨著大長老率先推門進去,聶仙不由得眯了眸子,“是誰布的陣?”


    “天機不可泄露。”


    大長老卻僅是迴眸一笑,那蒼老的臉上竟是看到了少許的調侃之意。


    很顯然,杜千千同意為他養蠱,他心情不錯。


    東方煜卻是想起白顏的桃花陣,不由得咂咂嘴,“不會也是西琅人設的吧?”


    這話倒是引起了大長老的注意,進屋掃了掃已經布滿灰塵的桌椅,隨即請這三人坐下,而後問道,“你認識西琅國的人?”


    東方煜一愣,“聽說過。”


    西辭如今人在東啟,若是給北溟抓了機會鬧出什麽動靜來,就算是姬風靈同那傻子西淩誌和親,恐怕也抵不了一場戰火了。


    而北溟和南溪自然可以漁翁得利,一如當初突然被覆滅的天瓊。


    “老夫還以為你們給西淩誌那個傻子看過病呢!”


    聶仙眉頭一挑,好似他們沒說過會醫術吧,“何出此言?”


    “你們兄妹二人使得一手好針法,穴位封的連老夫的蠱蟲都鑽不過去,不是醫者是什麽?”大長老一副嫌棄地看著他們,“老夫不傻,你們說不定還不是兄妹呢!”


    杜千千卻不樂意了,“我告訴你,你要不是沒收了我的暗器,我扔死穴扔的比他們紮針都準!”


    多年的殺手生涯,讓這個女孩對生死,並不那麽恐懼了。


    聶仙眸子閃了閃,猶記得自己當年親手殺人的時候,杜千千抱著她,安慰她,好似自己才是年紀最小的那一個。


    可偏偏,杜千千承受了更多她所承受不了的東西。


    “是,那你倒是試著把蠱王給老夫養出來啊!”


    大長老冷眼一撇,隨即起身,將屋子裏那巨大的黑匣子打開來,裏麵卻空無一物。


    聶仙對那滿匣子的蠱蟲心有餘悸,雖然那巷子空無一物,可她腦海中卻總是揮之不去。


    “空的?”杜千千倒是好奇的很,睜著一雙大眼睛便跟了上去,摸著那黑匣子,眸子裏微微閃著光,“這不是用來養蠱的嗎?怎麽一隻都沒有?”


    “那就要看你怎麽把它填滿了?”


    大長老笑著,杜千千卻覺得這笑涼到了心底,迴頭看了一眼聶仙個東方煜二人,終究是從他們眼中看到了期許,而後便點了頭。


    隨後,大長老便把許多七七八八的物件搬了出來,一一擺在杜千千眼前,看得杜千千眼花繚亂,卻覺得新奇的很,左右擺弄著,愛不舍手。


    這本就是留給養蠱者的屋子,自然是配備齊。


    大長老見杜千千認真的模樣,便也不再理會,走到桌前,盯著聶仙,“老夫有話跟你說。”


    在東方煜狐疑的目光下,聶仙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即跟上出去。


    似曾相識的大樹下,大長老那滄桑的眸子望著那棵樹,輕歎了一句,“你知道老夫想跟你說什麽,對嗎?”


    聶仙抿了唇,眉頭輕蹙,“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可你想問的,偏偏也是我想知道的。”


    “你自己也不知道嗎?”


    大長老迴頭盯著她,好似想在她臉上看出撒謊的痕跡。


    隨著聶仙搖頭,風中好似又飄來的腐臭的味道,一如那些蠱蟲的食物。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我的養父,一直將我當做工具養著。”


    難聞的味道讓聶仙皺了眉頭。


    “將你送給皇室之子,做權利的犧牲品?”大長老輕笑了一聲,好似有幾分淒涼,“何其相似,原來在東啟,也有同老夫一般的人。”


    “您?”


    隨著聶仙疑惑的聲音,大長老終究是望著那夕陽輕歎,“老夫當初也有一個女兒,被皇上封了郡主,可當那西琅的太子來訪之時,老夫也動了私心,要將女兒成為自己與西琅搭橋牽線的工具。”


    “可偏偏造化弄人,那個太子終是成為了一位傻子。”


    聞言,聶仙卻皺了眉頭,“他原來不傻嗎?”


    想起西淩誌那癡傻的模樣,聶仙又想起那個被花想容帶走的“兒子”,終究是歎了口氣,不知道那個姬風亦是不是真的將她當娘親了,會不會想她。


    “不,他不傻,可他卻追求那勞什子長生不老之術,被那國師下了套,也將老夫的女兒,送進了煉丹爐。”


    “國師?”聶仙一愣,便是杜千千說的那位,將他的父親迷的“三魂沒了七魄”的國師了。


    說到此,大長老的眸子裏有些許恨意,“端木仇,一個渾身上下都透著閻王的氣息的人,可偏偏,他讓皇上對他言聽計從,便是連杜驚天也將手中的兵械都拱手給了他!”


    “你們都不覺得奇怪嗎?”


    聶仙終究是察覺了不對勁,若說一個兩個對他言聽計從也就罷了,可偏偏是所有人幾乎都成為一個人的信仰者,那就太荒唐了。


    “蠱族去查過,因為女兒之死,老夫也去查過,可皇上除了眼神呆滯以外,沒有任何病痛,甚至康健的很!”


    “會不會是巫術?我聽說,南溪那邊的人,可以召喚風雨雷電的天象,會不會也可以操控人的心智?”


    聶仙盯著他有些北分的臉,隻覺得有幾分悲哀,他的女兒雖死,可總有人替她傷悲,可自己呢?


    “南溪隻能靠著他們那些唿風喚雨的傳說嚇唬嚇唬你們罷了,那邊的皇室不比你們東啟的紛爭小,若是真有此術,哪裏有如此多的紛爭,你看看,咱們北溟如今上下一心呢!”


    那最後一句,卻是無盡的悲涼。


    “那為何他要害那西琅的太子?”


    隨著聶仙發問,大長老收了那悲戚的神色,麵色有些凝重,“一開始老夫懷疑是國師怕蠱族與西琅聯手壞了他的事,可後來發現不是。”


    隨著聶仙狐疑的眸子,大長老繼續道,“那夜老夫見了女兒後,聊的晚了些,迴去的路上,便碰到了國師跟人說著什麽,便駐足偷聽,可誰料,同樣偷聽的,還有西琅的太子爺,可不同的是,老夫的出現,卻讓他暴露了。”


    “他被國師帶走了,而老夫躲在那灌木叢裏,不敢出聲。”


    聶仙陡然明白了什麽,“所以,後來,您的女兒就被設計……”


    話還未說完,隻見大長老點了頭,“他顯然已經聽了許久了,老夫也隻聽到,好似關於什麽複國大計,隻是老夫想破腦袋,也沒想出來這個國師到底是什麽來頭。”


    聶仙沉吟半晌,想起已經被送到藥穀一支的西淩誌,也不知白顏是不是能治好他。


    思及白顏,聶仙便想起了瓊樓,頓時眸子一亮,“我倒是知道有個地方,會操控人心之術!”


    “什麽地方?!”大長老皺了眉,顯然對聶仙不是特別信任。


    “已經覆滅的天瓊國!”


    隨著聶仙音落,天瓊國的傳說,便一一擺在了眼前。


    傳說,天瓊國的士兵都是死士,何為死士?


    無痛無悲無喜無怒。


    上戰場不知痛楚,甚至斷手斷腳依舊在戰鬥的死士,隻要還有一口氣,便會廝殺到底。


    這便是天瓊國一直屹立在四國之間的原因,明明四麵楚歌,偏偏是存活了下來。


    可當初一夜的覆滅,卻讓這操控之術銷聲匿跡了。


    “你是說,國師很可能是天瓊國的遺孤?”


    大長老思及那傳說中的“傀儡之術”,終究是對聶仙的話有了幾分斟酌,“那複國,複是天瓊?”


    聶仙聳了聳肩,“我認識一位天瓊的遺孤,但,天機不可泄露!”


    說吧,一個漂亮的轉身,進了屋子,徒留下盯著那夕陽,卻無處發泄的大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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