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巧兒口中得知,她們蠱族的女性窮盡一生都不能離開這個山坳,上次她險些出了山,迴來還領了罰,關了小黑屋。


    挑選聖女需要最純潔的血脈,最純的處子之血才能養育出最精純的蠱王,若非選出新一代的聖女,她們都不能成婚。


    “那你們這一代的聖女選出來沒有?”聶仙瞥了一眼認真作畫的東方煜,這一問倒是不顯得多突兀。


    就當是替東方煜撿了個桃花運了。


    果然,聽到聶仙的話,巧兒的臉頰又染上些許紅暈,“選是選了,隻是養不出蠱王。”


    “那就是說,你們現在可以嫁人咯?”


    聶仙陡然笑了起來,那彎彎的眉眼讓巧兒看著有些失神,“這位姑娘的眼睛生的真好看……”


    埋頭作畫的東方煜終究是頓了一頓,險些將那墨跡染了上去,還好收的快,一口氣憋的臉色有些奇異的紅。


    “還真沒想到,我家舍妹男女通吃啊?”


    聶仙眸子一凝,“你這是嫉妒,巧兒願意同我說話,不願意同你交心!”


    見此,巧兒倒是有些慌了,隻覺得這兄妹倆要掐起來,忙起身轉移了話題,“白公子可畫好了,能否給巧兒看看?”


    “好了,來,看看,是不是這山坳裏的第一美人!”


    巧兒瞧著畫裏那個拿著筆墨紙硯從小屋中走出的自己,眉目如畫,巧笑倩兮,帶著些許嬌羞之態,倒是真的是一副極美的畫卷。


    “白公子到底是將巧兒畫的太美了,巧兒哪裏有生的這般好看!”


    巧兒嬌慎地說著,可眼睛卻不曾離開那畫卷一刻,“這山坳裏的第一美人可不是巧兒,是那新迴來的聖女妹妹,她可比這畫上還要靈動幾分呢!”


    聞言,東方煜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得意,頗有幾分挑釁般的看向聶仙,宛若在說“我一幅畫,抵得過你白費口舌這麽久。”


    “哦?這山坳裏,還有比巧兒更好看的姑娘?”


    隨著東方煜疑惑的聲音,巧兒這才驚覺有些失言,眸子閃躲了幾分,笑的有些勉強,“白公子的妹妹不就是這最好看的姑娘嗎,就這雙眼睛都攝人心魄了。”


    “我麵貌醜陋,唯有這雙眸子還能見人了,巧兒就莫要取笑了。”


    聶仙不疾不徐地解釋著,眸子的餘光卻瞥了東方煜,好似要讓他打破砂鍋問到底。


    “我向來喜歡尋這世間的美人畫像,不知巧兒姑娘是否願意引薦,這副畫,就當謝禮了!”


    說著,東方煜便將手中那畫卷遞到了巧兒跟前,眸子裏漾著期許的意味。


    巧兒盯著那畫卷,眼中有些許不舍,卻終究是閉了眸子,轉身跑進屋子,“二位若是願意便留下來吃頓晚飯吧。”


    那落荒而逃的模樣倒是讓聶仙更是沉了眸子,轉而盯著東方煜那托著畫卷的手,有幾分嘲諷,“看來你畫的是不如人家姑娘的心意了。”


    “所以我們要不要留下來吃晚飯?”


    東方煜卻不可置否,將那畫卷收了手,放在了桌麵了,太陽已經落山,此時的院子裏有幾分昏暗。


    “我餓了。”聶仙毫不猶豫地往桌前一坐,一副等飯吃的模樣。


    隨著屋子裏傳來母女倆的竊竊私語之聲,那幽幽的飯菜香味便從那小屋子裏傳了出來,引了聶仙滿肚子的饞蟲。


    “好久好吃頓好飯了吧?”東方煜笑著,眸子卻不曾從聶仙的臉色移開,雖然隔著麵紗,卻依稀覺得聶仙身上總有一股奇異的吸引力。


    聶仙點了頭,“出來有一個月了吧,不知道姬風冥怎麽樣了。”


    “仙兒,其實我一直覺得有件事情很奇怪,包括方才的巧兒姑娘,也同樣對你失了神。”


    聞言,聶仙的眸子閃了閃,好似在這昏暗的院子裏有幾分光亮。


    “你這是嫉妒我的美貌?”


    東方煜嘴角一扯,“哼,倒是皮厚不知羞,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發現,許多人在見你的第一眼時,都會失神。別跟我扯那些沒用的,論樣貌,你可不一定及得上你那花姐姐。”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當年看到我的時候也被我迷住了?”


    看著聶仙依舊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東方煜努力保持著自己的笑容,而後盯著小屋裏端著菜肴出來的巧兒,“巧兒,辛苦了。”


    “來者是客,我們這山坳裏,生人本就少,自然是要好好款待的!”


    巧兒好似將方才的事情拋卻至了腦後,將那素菜端上後,又忙不迭的跑進了屋子,顯然是不想再被問話。


    隨著巧兒慌慌張張的進門,一直在屋裏忙碌的巧兒娘也出來了,深紫色的頭巾圍著,略帶皺紋的臉上卻有幾分風韻猶存的味道。


    “真是不好意思,方才那灶裏燒著菜,沒來得及給二位打招唿,我是巧兒娘,你們喚我巧嬸兒就行!”


    說著,巧兒娘便將手中的盤子也端著上了桌,還多瞧了一眼蒙著麵紗的聶仙,好似也楞了一瞬。


    “巧嬸兒客氣了,是我們冒昧來叨擾了。”


    聶仙見她出神,便忙起身給她躬了身,算是打過招唿了。


    “哦,真是不好意思,姑娘那雙眼睛比那初上的星辰都要好看,老婦看的出神了,對不住,沒嚇著你吧?”


    巧兒娘有些輕微的口音,可那笑容卻質樸的很,惹了聶仙不少好感。


    “巧嬸兒說笑了,小女子白仙兒,這位是兄長白煜,你嬸兒家的巧兒姑娘生的水靈,這才冒昧進來作畫一副!”


    聶仙說著,眸子微微垂下,將那副畫卷給巧兒娘遞了過去,巧兒娘左右打量了半晌那畫卷,可因為天色已晚,有些看不清,這才將那畫卷湊到了小屋前的燭光前,左右打量了起來。


    半晌,巧兒娘便笑嗬嗬地將畫卷又還了迴來,麵上的笑容愈是深了,“巧兒哪裏生的這般好,是白公子手巧了!嬸兒在這裏謝過白公子了。”


    “巧嬸兒客氣了,本是想將這畫卷送給巧兒姑娘的,可奈何她害羞不肯收,不如,巧嬸兒替她收了吧?”


    東方煜顯然是看出了巧兒娘眼裏的喜愛之意,便想著由她的手,替巧兒領了這個人情。


    卻不料,他話音才落,巧兒便端著一盞小燈籠出來了,眸子裏都是驚恐,“娘,不用了,白公子的畫卷哪裏能埋沒在咱們這山坳裏!”


    萬般篤定的語氣倒是讓巧兒娘要伸手接的動作僵在了半空,直到巧兒上前來,將那燈籠掛在了籬笆上,這才一把拽過巧兒娘。


    “娘,白公子和白姑娘都是外麵來的客人,咱們這番要人家東西不好,聽說外麵的畫作都是可以賣銀子的!”


    “這樣啊,那也是啊,咱們家也沒有銀子……”


    母女倆在一旁說著,倒是聶仙閃了閃眸子,上前道,“巧兒姑娘誤會了,贈人之物,哪裏有收迴的道理,仙兒兄長方才便是要給巧兒姑娘贈畫,便不是買賣。”


    “可……”


    巧兒還想說些什麽,卻隻見東方煜起了身,麵色在燭光下有些不太好看。


    “那邊是巧兒姑娘不願同外麵兄妹交個朋友了。”


    “不是這樣的……巧兒沒有這個意思,隻是……”


    巧兒娘見女兒窘迫的模樣,頓時便明白了幾分,隻當是巧兒害羞,不肯收,便上前一步,將那畫卷拿在了手中。


    “莫要爭了,白公子一片心意,咱們收了便是,這山坳裏一畫難求,會畫畫的不會養蠱,會養蠱的不會畫畫,既然公子送一幅畫,那咱們便送一盒蠱便是了。”


    聶仙眸子一凝,本能地輕輕退了一步,見到從巧兒娘懷中掏出的一個銀色盒子,隻覺得心下有幾分氣血翻騰,便連方才那饑餓感都不複存在了。


    “那便謝過巧嬸兒了!”東方煜卻毫不客氣地接過她手中的盒子,眸子裏有幾分探究,“巧嬸兒可否告知,這蠱的用處?”


    見他收了蠱,巧兒也鬆了一口氣,既是禮尚往來,便也不算是欠了人情,那聖女妹妹的事情,便也沒必要交代了。


    蠱族一向有恩必報,有情必還,這是在巧兒腦子裏生根蒂固的觀念。


    “這蠱沒別的用處,也不過是拿來害人罷了,一旦入體,便會很快將自身的毒素散發到了種蠱人的身,讓那人毒發身亡。二位若是有什麽仇家,這蠱倒是好用的很!”


    巧兒娘不疾不徐的解釋著,將桌上的碗筷分了一分,招唿著,“來來來,先吃飯。”


    “白姑娘,坐吧,別怕,也不過是隻蟲子罷了!”巧兒見了還杵在一旁的聶仙,忙伸手去攬了她手臂。


    聶仙看了她一眼,眸子裏有些晦暗不明的光芒,會養蠱的女子,隻當著是蟲子,可這蟲子,卻幾乎要了姬風冥的命。


    隨著聶仙落下,東方煜可不閑著,夾了菜便將那巧兒娘讚了一番,“仇家倒是不多,恩恩怨怨若是都要計較,豈不是辜負了這世間的美食?”


    “難得白公子如此豁達,咱們這山坳雖小,可這不小心得罪了人啊,也會被對方悄悄下蠱呢,我那男人便是吃了虧,留下了我和巧兒。”


    “哦?你們自己中了蠱,不會解嗎?”


    隨著東方煜的聲音才落,聶仙撩開的麵紗頓了頓,隨著一口下肚,便不再動筷,認真聽著接下來的對話。


    “除了長老們,我們是不能解蠱的,我們隻學會養蠱,可解蠱之法,從未傳授,否則,這山坳裏,可留不住這麽多人的。”


    那巧兒娘的話中有幾分淒涼,望著漫天的星鬥,好似能看到她對自由的渴望。


    她如此約束著巧兒,不允許她走出山坳一寸,可她的心中,也是希望能走出去的吧。


    東方煜知曉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卻也好似戳了人家的痛處,忙賠笑著道歉,往巧兒娘的碗裏夾了幾根菜葉。


    “巧嬸兒不必這般悲觀,你身邊有這麽一個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女兒,知足吧!等往後嫁人了,生了小外孫兒,就有您忙的了!”


    東方煜說話很巧妙,一下子便將巧兒娘拉迴了女兒長大成人的喜悅中來。


    隨著巧兒低聲的嬌慎,這桌晚飯,便在這些“閑話家常”中,結束了。


    巧兒娘給他們兩人準備了兩張毯子,還將巧兒的房間讓給了聶仙。


    東方煜晚上卻隻能屈就一下,抱著兩張毯子,到灶房將就了。


    蠱族存在於這個山坳裏,夜晚的星空也別有一番景致,在別處浩瀚的星海,這裏卻好似一條絢麗的綢緞,從他們蠱族那漆黑的天空劃過。


    聶仙在房中輾轉反側,好似眼前都是那些密密麻麻的蠱蟲,更何況,這還是個養蠱小姑娘的房間。


    終究是躺在了房頂上,吹著夜風,想著遠方的東啟。


    聶見遠這次棋差一招,沒能將姬風冥治罪,會不會再次使壞?


    名為軟禁的姬風冥,可如今想想,姬楚雄也許不過是想讓他避開鋒芒?


    “小仙兒,我就知道你在這裏。”


    身後是東方煜的聲音,隨著身邊多了一道熟悉的氣息,聶仙頭也不迴,閉了眸子,“你要那蠱蟲作甚?”


    顯然是對他收了“禮”,有些不悅,那是她一直憎惡的蠱蟲。


    “我若是不收,怎麽讓巧兒替我去尋解法?”


    聞言,聶仙睜開了眸子,猛地起身坐在了屋頂上,涼風吹過,好似涼到了她心裏,“你這是要用美男計?”


    “我本身就不是什麽好男子,多禍害一個又何妨?”


    “那若是她並沒有求得解法呢?”


    聶仙的聲音好似比這夜風都涼了幾分。


    “那邊勞煩小仙兒,替我多尋一份解法了。”


    隨著東方煜有些戲虐的聲音,聶仙卻是一聲冷哼,“你猜我若是隻有一份解藥,我會先救誰?”


    “肯定不是我。”


    東方煜毫不猶豫。


    “所以你現在立刻將那蠱給我扔了。做什麽無用之功?”聶仙扭頭不再看他。


    “我以為你會起碼會心疼一下巧兒姑娘,沒想到你這麽無情。”東方煜顯然對聶仙的話仿若未聞,摸了摸懷中的盒子。


    “我心疼她,誰來心疼我?”聶仙的話好似被夜風吹散,透著幾分淒涼。


    東方煜一笑,“好像有些道理。”


    說罷,掏出懷中的銀色盒子,遞給聶仙。


    眼前突然出現那個銀色的盒子,聶仙眸子眯了起來,“丟了也怪可惜的,不如,把它下到會解蠱的人身上吧?”


    “……”東方煜愣了愣,隨即輕笑一聲,“就知道你鬼主意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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