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有雨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司鴻羽感覺到涼風吹拂著烏黑的發梢。


    他疑惑的舉起盲杖,很快就在窗戶上找到了一個破洞,潮濕的風是從這裏灌進來的。


    接著,他用盲杖敲了敲牆壁,沉悶的迴音讓他辨識出自己目前正站在一條老舊建築的走廊裏。


    “為什麽我在這?”


    他滿肚子都是疑惑。


    就在此時,一陣陌生的迴憶,大量的信息飛速的融入他的大腦。


    “唔!頭疼!”


    他拄著盲杖,手扶著額頭。


    片刻之後,司鴻羽略微的緩過神來。


    他已經初步掌握了他此時的狀態。


    說來有點難為情:他穿越了。


    穿遇到了一個孤兒的身上,跟他大致同名:


    他複姓司鴻,單名一個羽字。


    原主姓司,名鴻羽。


    原主也是個瞎子。


    但跟純種單身狗的司鴻羽不同,原主有個青梅竹馬名叫鄭霞,是福利院的員工鄭阿姨的獨生女,性格乖巧,長得聽說也很可愛。


    從小就住在福利院的職工宿舍樓,跟原主一塊長大。


    從來不嫌棄原主是個盲人,兩個人的關係就好像電影《星願》裏麵的洋蔥頭和秋男一樣溫馨浪漫。


    兩人約定好,今天晚上,趁著鄭阿姨不在家,一起轉大人。


    然後,就是在這種關鍵時刻,司鴻羽穿越過來了。


    司鴻羽翻了翻口袋,拽出一連串的迷之氣球,還有一瓶藍色小藥片。


    幹勁滿滿啊。


    就是,是不是有點太高估自己的實力了呢?


    好吧,處男都這樣。


    鄭霞家在青山福利院的職工宿舍樓,原主來過幾次,因此就算眼睛看不見,司鴻羽也輕鬆找到她家門前。


    迴去是不可能迴去的,大家都叫司鴻羽,這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原主迴不來了,他也迴不去了,他隻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站在鄭霞家門口,司鴻羽抬手敲門。


    此時,鼻子抽動,他聞到一絲異臭。


    “來了!”


    少女歡快的聲音響起。


    在他還在思索這股臭氣的真相的時候,鄭霞已經把房門打開,倩影映照在司鴻羽的墨鏡上。


    她扶著司鴻羽坐到沙發上,聲音裏帶著羞澀道:


    “羽哥,你來了真好,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怎麽可能?”司鴻羽和煦的笑著,“你不知道我有多期待這一天。”


    “羽哥……”鄭霞感動的看著他。


    畢竟他已經不能迴去了,而且融合了原主的記憶之後,他也充分能感覺到原主對鄭霞的感情。


    雖然這種感情對他來說有些陌生,但沒準日久了生情呢?


    他說話的時候,自然的捧起鄭霞的臉蛋。


    能感覺到她過分光滑的臉蛋,還有因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而唿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司鴻羽突然一愣。


    他的手忍不住在她臉上摸來摸去。


    隨著手上的動作,一個逐漸清晰的輪廓,正在自己的腦海裏生成。


    嬌俏可人的小臉蛋,長長的睫毛,細長的眼睛,薄薄的耳垂,她就像自己聽說的那樣美麗。


    就是有點濕漉漉的,脖子上也一直在淌水的樣子。


    而且還不僅如此,他感覺自己對周圍的感知能力正在快速的覺醒,這是覺醒了什麽超能力?還是說,這是這具身體的主人本來的能力?


    一切不得而知。


    鄭霞被他突如其來的親昵動作弄得嬌軀亂顫,忍不住直縮脖子。


    “羽、羽哥,我、我想先去洗澡,剛才才洗了一半你就來了。”


    她小小聲。


    司鴻羽這才把手收了迴去。


    手上全都是水。


    笑著說:“好,你去吧,我們還有大把的時間在一起呢。”


    鄭霞這才從沙發上起身。


    臥室門關上的聲音傳來。


    司鴻羽百無聊賴的坐在沙發上。


    隨著時間的推移,司鴻羽感覺自己的空間感知能力越來越強,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整個房間的情況,已經清晰無比的映照在他的腦海裏。


    然後,也就是這個時候,司鴻羽開始感覺到不對勁了:


    房間裏黑漆漆的,沒有開燈。


    月光穿透窗簾的縫隙,在地上投射出一道冰冷的光源。


    電視機開著,沒有任何信號。黑白雪花不停的跳動。


    他頓時感覺喉嚨有些發緊。


    司鴻羽慢慢轉過頭——盡管他並不需要用眼睛去看,隻是本能,讓自己麵對著那個方向。


    他感覺到,沙發上並不是隻有他一個人在。


    打從他進屋,坐在這裏,就始終有另一個人在“陪”著他。


    那個幹瘦幹瘦的身影正窩在沙發床的裏麵。


    兩眼空洞的對著前方,臉上的皮膚已經開始腐爛。


    身下的膿水將本來雪白的床單浸染得青綠一片。


    她脖子以下都被撕爛了,發黑的腸子一直流到地上,把地板弄的黏黏糊糊。


    這是一具屍體。


    表麵包裹著一層奇怪的透明膠質物,這將屍臭封閉其中,但還是有少許漏了出來。


    這就是司鴻羽聞到的氣味的真相嗎?


    他沒有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住,反而走到屍體跟前,用盲杖挑開被子。


    除了腸子以外,大多數內髒都消失了。


    骨頭也亂七八糟的,上麵有被啃食的痕跡。


    司鴻羽用手指勾破部分膠質,惡臭的膿水猶如被打開的鯡魚罐頭一半從裏麵溢出。


    司鴻羽不禁捂住鼻子。


    太臭了。


    這時候,少女溫柔嬌羞的聲音從臥室裏響起:


    “羽哥,你進來好嗎?”


    聽見這個聲音,司鴻羽再也沒有先前的期待,隻感覺背脊陣陣發涼。


    屏住唿吸,側耳傾聽,從臥室裏傳來咕嘰咕嘰,濕軟粘稠的東西在地上蠕行的聲音。


    司鴻羽試著想象什麽東西能發出這樣的聲音。


    他腦海裏第一時間顯現的,是鼻涕蟲。


    跟原主不同,司鴻羽並不是天生的盲人,所以,他見過鼻涕蟲長什麽樣。


    小時候還曾經用錐子戳鼻涕蟲玩,讓義父好一頓罵,說他這樣做太殘忍。


    “羽哥,進來吧,我、我準備好了。”


    鄭霞的聲音再次傳來。


    聲音裏,少女的嬌羞一覽無遺。


    司鴻羽心提到嗓子眼了,他悄然起身,拿著盲杖想悄悄的退出房間。


    不管臥室裏的是什麽,司鴻羽都不想跟那玩意脫處。


    可就在此時——


    嘎吱。


    臥室門開了。


    腐臭的氣息迎麵瞬間湧出,屍體那點臭氣根本無法比擬。


    那是足以讓嗅覺都會跟著扭曲掉的惡臭。


    就好像一股腦的鑽進了腐爛的動物的肚子裏麵似的。


    “羽哥,你想走嗎?你是不是討厭我?”


    鄭霞委屈巴巴的從房間裏出來。


    當看清楚她此時的模樣,司鴻羽感覺自己的腸子都在抽動:


    發出少女聲音的,是抖顫蠢動的肉塊。


    身體表麵被果凍一樣的膠質物包裹,勉強能看出人類的輪廓——難怪手感這麽光滑呢。


    五官是凹凸的孔洞,當它發出聲音,膠質隨之震動著。


    它全身滴答著粘稠的體液,從一般來說不大可能,也不大雅觀的地方,露出一隻血紅色的眼睛,貪婪的盯著門口的司鴻羽。


    孔洞震動著,從裏麵發出再熟悉又再正常不過的聲音:


    “羽哥,人家的臉都紅了,好害羞呀!你怎麽這麽久啊?”


    是鄭霞的聲音,跟平日裏沒什麽差別。


    司鴻羽再次感覺自己的胃裏翻江倒海。


    這是一個假裝自己是鄭霞的怪物,還是說,是鄭霞變成了怪物?


    伴隨著潮濕蠕行的聲音,那個東西,向他爬過來。


    盡管有著人類的輪廓,但它好像鼻涕蟲一樣移動著。


    在身後留下一條光滑發亮的軌跡。


    鎮靜,鎮靜,不能讓她知道我看得見。


    司鴻羽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某種意義來說,現在他倒希望自己還是那個無知的瞎子。


    現在看,原主在這時候被他取代不是什麽倒黴事,根本就是走了狗屎運了。


    司鴻羽拿著盲杖,正想往門口移動,可鄭霞卻突然撲過來——


    “羽哥,我、我忍不住了!”


    那膠質物按住司鴻羽,濕滑的身體緊緊貼著他。


    鼻涕蟲觸感的腳不老實的在腿上摩擦。


    “羽哥~~”她嬌滴滴的聲音,“你……好香,我好餓,好渴!”


    說著話,她的手開始往下移動。


    呲溜。


    貼在他的臉邊,用刺刺拉拉的舌頭舔了一下他的臉。


    司鴻羽頓時感覺頭皮發麻。


    “鄭霞,我、我覺得我還沒準備好,能不能稍微讓我喘口氣……”


    但鄭霞顯然陷入了瘋狂:


    “啊啊啊!好喜歡你,好喜歡你!羽哥!”


    “好香、好香啊!”


    鄭霞的聲音越發的挑逗,她咬住他耳朵,分叉的舌頭開始往他的耳洞裏伸,牙齒輕輕咬著他的耳垂。


    牙齒好尖。


    身體很軟,牙齒卻很硬。


    “羽哥,你好香啊,好餓、好饑渴……讓我咬你好不好?”


    這團東西吐出他的耳垂,抬起頭,張大嘴巴。


    “羽哥!”


    她的嘴裏、眼眶裏伸出好幾條粗大光滑的觸手,觸手前端是蝸牛一樣的嘴巴。


    觸手開始向著他的耳朵和嘴巴伸過去。


    可就在此時——


    噗嗤!


    什麽東西進去的聲音。


    瞳孔瞬間放大。


    它猛然一個一百八十度轉頭,隻見,一把錐子,正快速的一下下捅進腋窩。


    這把錐子本來是藏在盲杖的杖頭裏麵的,一開始他就發現了,隻是不知道原主為什麽有這玩意。


    但對他來說可是正好。


    噗嗤噗嗤噗嗤!


    進進出出的聲音在房間迴響。


    這讓司鴻羽又想起小時候用錐子戳鼻涕蟲的情景了,時隔多年,還是……有點意思。


    鄭霞的觸手亂顫,向著司鴻羽發動攻擊,但他的錐子用的異常熟練,一發狠就把眼睛裏鑽出來的觸手釘在沙發上。


    然後非常熟練的一把將拳頭塞進她怒張的嘴巴裏,強行把觸手懟了迴去。


    蝸牛似的嘴巴將他手上的皮膚劃開,可司鴻羽卻一點都不在意。


    跟原主不一樣,他早就習慣受傷了。


    一記盤腿,盤住她的腰,順勢轉守為攻,它反倒被他掀翻在床上!


    她嘴巴發不出聲音,任由他麵無表情的一下一下,在她身體進進出出。


    司鴻羽驚喜的發現,這把錐子竟然淬毒了!


    難道說,原主早就發現鄭霞是怪物了?


    這膠質怪物胡亂揮舞著手臂,一下子就打掉了司鴻羽的墨鏡。


    望著那雖然蒙著一層白霧,卻直勾勾瞪著她的雙眸,鄭霞當即一個念頭湧上心頭:


    他也許是瞎子,但他從頭到尾都知道這個房間裏發生的事!


    他一直在演戲。


    這讓她完全放鬆了警惕。


    這個男人的心,比怪物還要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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