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過了三天, 何瀟瀟還是音訊全無。


    劉紅珍尋了個無人的機會,心急如焚地走到許老頭麵前:“爸, 何瀟瀟還沒迴來, 這可咋辦呢!去年向國就挨了批評, 今年再這麽一鬧, 向國不會被撤職吧!”


    許老頭慢慢地抽了一口煙,他也擔心啊, 可他能怎麽辦?


    覷著許老頭臉色, 劉紅珍滿臉擔憂:“爸, 我琢磨著要不咱悄悄給姚書記家裏送點東西,我聽說書記愛抽煙, 要不送幾包煙過去。”


    許老頭想想也有理,咬了咬牙道:“行, 那你去縣城買點好煙, 再搭點酒。”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跟大兒子的隊長位置比起來,這些算什麽。


    “誒。”劉紅珍應了一聲,然後為難的看著許老頭。


    許老頭看了看她, 認命地從兜裏掏出五塊錢,想了想又多掏了五塊:“我手裏沒糧票,你問問阿文有沒有?”供銷社裏一些煙不用票, 可酒得搭著糧票買。


    許家文在縣城上高中, 所以孫秀花會給他一些糧票以備不時之需。


    之所以不直接向孫秀花要, 那是因為前幾天他剛被老太婆罵了一頓。跟她去要, 免不得被嘮叨,還不一定能要來。老太婆才說過,老大一家花錢太厲害,以後得緊一緊。


    劉紅珍喜滋滋地接過錢,轉過身,兩隻眼都在放光。這可是十塊錢,上一天工哪怕拿滿工分也就值三毛五分,不吃不喝得做一個月 。就是遺憾沒要到糧票,不過她可沒那膽子去找婆婆要。


    找許家文要了點糧票,劉紅珍就騎著自行車往城裏去。老許家有兩輛自行車,許向國、許向華各一輛,這可是村裏獨一份。


    進了城,劉紅珍可不就是老鼠掉進米缸裏,樂得找不著北了。


    劉紅珍熟門熟路的找到國營飯店,一氣買了五個大肉包子和一碗羊雜湯,一共花了八毛錢和五兩糧票。羊雜湯不要肉票,也是她運氣好,買到了最後一碗,這不要票的肉可是稀罕貨。


    吃得肚皮滾圓,劉紅珍才殺到供銷社,忍著心痛買了煙酒,特意多買了幾包煙給許向國留著。還剩下兩塊三毛錢,劉紅珍想了想又迴到飯店買了七個大肉包子。許家文兩個,兩口子和剩下三個兒子一人一個,她都算好了!


    逛了一圈,劉紅珍這才戀戀不舍的離開。


    ~


    許清嘉在老太太屋裏看書,她把之前的課本翻了出來,看得津津有味,現在的小學課本還挺有意思的。


    孫秀花坐在床上織毛衣,把許清嘉去年短了的舊毛衣拆掉,再加點新毛線,剛好夠織一件新毛衣。


    織了一會兒,透過田字窗見外頭太陽不錯,孫秀花便道:“看這麽久的書也累了,出去玩一會兒。”


    許清嘉扭了扭脖子,從善如流地站起來,她要是不出去,老太太能念叨半個小時。


    重新倒了一杯熱水放在老太太觸手可及的地方:“那我出去玩了。”


    “把帽子手套戴上,外頭冷。”孫秀花叮囑。


    許清嘉脆生生的應了。


    這幾天連著下了好幾場大雪,屋頂田地上都是積雪,看過去白茫茫一片。許清嘉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這樣的雪了,她家那邊下個小雪都能引爆朋友圈。


    家,許清嘉瞬間黯然,也不知道那邊的她是個什麽情況,幸好爸媽還有哥照顧。


    至於這邊,論理也該有她爸媽。就是不知道她是否會照常出生?若是,那不是有兩個‘她’了,想想還挺奇怪。不管怎麽樣,她一定要想辦法找找看。


    她媽還好,小時候沒怎麽受苦。找起來應該不難。她沒少聽外公說古,外公是軋鋼廠八級鉗工,外婆也是軋鋼廠工人,老兩口一直在廠裏幹到了退休,順著廠就能找到。


    她爸就可憐了,六個兄弟兩個姐妹。據她爸說,小時候吃的是米糠野菜,過年都吃不上肉,生病隻能硬抗,她一個叔叔就是活活病死的。


    找起來還難,老家地址她當年記得,可現在農村都是生產隊,鬼知道四十年前和四十年後是不是同一個村名。改革開放後農村變化大,換村名也是常有的。


    “叮鈴鈴”


    突如其來的鈴聲驚得許清嘉迴神,抬眼就見抬頭挺胸坐在自行車上的劉紅珍,可威風了,這年頭騎一輛自行車,比二十一世紀開輛小轎車都氣派。


    見到許清嘉,劉紅珍就覺得左邊的肋骨隱隱作痛,要不是因為這賠錢貨,她能遭這罪。


    不過許向國的警告猶言在耳,劉紅珍也就是斜了下眼,無視許清嘉,用力踩著車離開。


    許清嘉笑了笑,想起了昨晚的哭聲,記憶裏,每次大房那邊幹仗都聲勢浩大。然而就算是這樣,劉紅珍照樣好了傷疤忘了疼,過一陣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


    四十歲的人了,活成這樣,也挺逗的!


    許清嘉抓了一團雪捏著玩,繼續琢磨,她得想辦法掙錢。現在她自己都是靠許向華養,談何找爸媽。


    可要怎麽掙錢?農民富餘的蔬菜禽蛋隻能賣給供銷社,賣給別人就是投機倒把。大革命結束後不興批.鬥了,可抓到也要沒收,數額大的還得坐牢。還要過兩年,老百姓才能自由買賣。


    不知不覺間,許清嘉走到了小河邊,就見一群小孩聚在一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她還看見幾道熟悉的身影,走近了一看,原來是砸開了河麵在叉魚,拿著魚叉的還是許家康,表情有些無奈。


    一群人嘰裏咕嚕個不停,有魚都被嚇跑了,能不無奈嗎?


    許清嘉忍不住笑了。


    “姐。”許家陽邁著小短腿跑過來,興高采烈的指著許家康:“二哥說抓魚給我吃。”


    許清嘉笑眯眯的摸摸他臉蛋,覺得有點兒涼,把自己的帽子給他戴上:“二哥真厲害!”


    很厲害的許家康特別想把旁邊這群嘰喳個不停的小混蛋轟走。


    也許是他身上怨念太深,終於驚動了老天爺。


    一灰不溜丟的小男孩興匆匆地跑過來:“小汽車,來了兩輛小汽車。”


    唿啦啦一群人都跑了,很多人其實並不明白小汽車的含義,可人都有從眾心理。


    一晃眼的功夫,河邊隻剩下許家康,許家陽還有許清嘉。


    許清嘉問許家陽:“你不去看小汽車?”這麽大的孩子不是最好奇的時候。


    “爸爸有大汽車。”許家陽神情特別驕傲:“我坐過。”


    許清嘉失笑,她怎麽忘了,許向華可是開大貨車的,這年頭大車司機可是一份了不起的工作,待遇好外快多。


    “小汽車有什麽好看,哥叉魚才好看,你們等著,哥給你們抓一條大魚熬湯喝。”許家康鬥誌昂揚,從旁邊的草籃裏抓了一把蚯蚓幹拋在河麵上,兩隻眼錯也不錯地盯著水麵。


    許清嘉不禁跟著閉氣凝神。


    許家陽更是緊張地捂住了嘴,目不轉睛地盯著水麵。


    過了一會兒,水麵上忽然泛起淺淺水紋,許清嘉還沒看清,就見許家康用力一擲,舉起來時鐵叉上就多了一條還在垂死掙紮的草魚,看著有兩斤重。


    許家康得意洋洋地把魚舉到許清嘉麵前。


    “二哥真厲害!”許清嘉十分捧場的鼓掌,歡天喜地的把魚從叉子上弄下來扔進草簍裏。這兩天除了雞蛋,她就沒再吃到過一口葷腥。許清嘉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竟然會這麽饞肉,要知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碼有三百天她在嚷著減肥。


    許家陽跟著起哄,奶聲奶氣地叫:“二哥真棒,二哥最厲害!”


    許家康十分受用的挑起了嘴角,望著姐弟兩閃閃發亮的大眼睛,頓覺責任重大。


    責任大,動力多。


    沒多久,許家康又叉到一條小一斤的鯽魚,看來今兒他要走大運了。擱平時,一天都抓不到一條魚,要不大人們早都跑來了。


    許清嘉姐弟兩又是一番盛情讚美,專家不老說,讚美能最大程度的激發潛力嘛。


    今天,許清嘉信了。大半個小時後,許家康再次叉到一條草魚,比第一條還大一圈。


    豐盛的戰利品讓許清嘉心花怒放,她已經在琢磨著迴去做酸菜魚了。


    “你可真厲害!”


    沉浸在喜悅之中的兄妹三,這才發現岸上站著一高挑的少年,豎著大拇指,一臉驚歎。


    見他們看過來,少年從岸上跑下來:“你教教我怎麽叉,我……”少年一腳踩到岸坡上的冰,瞬間失去平衡,手舞足蹈地衝向河麵。


    河上的冰,不厚,畢竟這兒是南方。


    隻聽見哢嚓哢嚓的冰裂聲接二連三響起,緊接著是噗通一聲,伴隨著慘叫聲。


    孫秀花歪了歪嘴:“兒女都成家後就分家,不也是咱們這的規矩。”


    許老頭被噎住了,瞪著眼想罵,又硬生生咽了迴去,壓著火氣道:“你這樣讓別人怎麽說老大?別人會怎麽想?”


    “你壓著不分家的時候不也沒想過別人會怎麽想嘛,怎麽這會兒就考慮這一茬了。”孫秀花懟迴去。


    許老頭氣得胸口發悶。


    要不是場合不對,六叔公和許來發都想笑,這可不是遭報應了,孫秀花的決定不符合規矩,可本來就是許來根自己先壞的規矩。


    見老頭子被噎得差點翻白眼,孫秀花歎了一口氣:“你也別擔心外人會說什麽,到時候我就說是我不放心孩子,華子離婚了,我這當媽過去幫他帶孩子也說得過去。都是自家人,我就說句實話,我覺得老大家的太刻薄,我還老教訓她,我怕我老了,落得個鄭寡婦的下場。”


    說起鄭寡婦,在場三人都心下一寒。


    “那都是豐收沒用,連個婆娘都轄製不住。”迴過神來的許老頭怒道。


    孫秀花靜默了一瞬:“老大要是能轄製住劉紅珍,她能幹出這些混賬事來。”


    許老頭無言以對,他能說那是老大沒認真管嗎?隻能鐵青著臉拍桌子:“我不同意,你要這樣,這家就別分了。”


    孫秀花沒理拍桌子瞪眼的許老頭,這老頭越來越糊塗了,滿腦子的小算盤,扣著她,不就是打量著許向華不可能丟下她不管。可從今天起,誰不知道老頭偏心不講理,他說的話沒人會在乎了,所以他答不答應分家,真不是什麽事兒。孫秀花心裏突然有點不是滋味。


    定了定神,孫秀花看著六叔公和許來發,把自己和兒子們商量好的結果說了:“這房子是靠著老二老四才造起來的。”


    兩人點頭,老許家這小院子,四間坐北朝南的正屋,東西再兩間,可是村裏獨一份。


    “論理該是一家兩間,不過老二老四那份都給老頭子,就當是孝敬他的,畢竟老大家孩子多住不開。老三條件差,那兩間房得折成錢給他。”繼續住一塊,就劉紅珍這德行,還是沒法清淨,索性破財消災,還能落個好名聲。


    聽到這裏,許老頭安靜下來,神色變幻不定地看著孫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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