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柴翊扭頭看到了李周氏,輕聲問道。


    “剛走半個多時辰。”李周氏算了算時間。


    “她哭了嗎?”柴翊又問道。


    “沒有,但是……她的狀態不是很好。”李周氏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隻不過我們,我是說整個望各莊的人,都知道了她的身份,剛才有些人說要去北辭……”李周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柴翊打斷了。


    “攀親戚?他們以為這親戚好當嗎?他們膽子倒是大。”柴翊反應得很快,冷笑了一聲,“你可知上一個跟駙馬望氏攀親戚的什麽下場嗎?”


    李周氏有種不好的預感。


    “誅九族,一個沒剩下,你也可以提醒提醒他們,望氏是新安嫡父不假,但她的所有親人,都姓祝。”


    李周氏被嚇得夠嗆,連忙往後退了兩步,連柴翊的臉都不敢再看。


    一隻野獸隻是沉睡,不能否認它以前的捕獵行為,更不能不警惕它醒來後的捕獵行為。


    “新安曾傳信與我,她有一天迴家了,屆時你想和李嶽和離,你可以去北辭。”柴翊來這裏的目的有二,看看望舒這裏還有什麽沒收拾的,需要帶走的。


    而另一件事,是關於李周氏的未來。


    她的婆婆寬限了她兩年的時間,生不出孩子就讓李嶽休了她,除非是另外找別的男人,否則這孩子是生不出來的。


    就算望舒沒能離開,她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李周氏送去別的地方。


    和離比休妻要好得多,並且望舒還給了她今後生活的保障。


    同樣都是鄰居,望二嫂敢再招惹望舒,就隻有死亡這個下場。


    “……”李周氏沉默了。


    “沒關係,你有的是時間想,或者你有別的出路也行。”柴翊的語氣又溫和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麽,他突然說:“李嶽是不是在軍營中見過我了?”


    “是。”李周氏點了點頭。


    “那就更好辦了,隨隨便便威脅一下,他就得跟你和離。”柴翊聳了聳肩,“還沒做過自我介紹,我姓柴,名翊。”


    “如果和離,我去哪找你?”李周氏把柴翊的名字默念了兩遍,才問道。


    “這個問題我還沒想過。”柴翊楞了一下,不禁笑了起來,“你可以選擇現在就和離,我去把李嶽給你叫迴來。”


    趕鴨子上架,李周氏尷尬的搖了搖頭:“不和離。”


    “那我就等你婆婆來了之後,七八月份再來找你。”


    “行。”李周氏點了點頭,如果真的沒有迴旋的餘地,她也隻能和離了。


    柴翊吹了個口哨:“解決了,我就先走了。”


    他本來後背撐著牆的,用力頂了一下,將身子直起來,右手習慣性的摸上劍柄:“隻是無論在哪,你大概這輩子都見不了新安幾麵了,鄰居的緣分就到此為止吧。”


    望舒能在村裏活下去,有李周氏的大部分功勞,吃穿住行的方方麵麵都有李周氏的指點,望舒那個大寶貝望夙也有李周氏的照顧。


    “嗯。”李周氏也聞到了離別的氣息。


    *


    跑死四匹上等千裏駒,三十八個時辰,望舒從望各莊迴到了北辭,迴到了皇宮緊閉的大門外。


    她三年半未來過京城,竟然忘記了四月的北辭是個多月的季節。


    行至北辭郊外,雨已經下了起來。


    到宮門前,已經是夜幕時分。


    宮門緊閉,望舒被攔在外麵。


    勒住韁繩,翻身下馬,她跪下大喊:“民女知一介賤民夜入皇宮乃是死罪,女自洛嶺來,千裏路,亡四匹良駒,三日三夜滴水不下隻一孝字,太子幼飽讀詩,孝不能盡更是千刀割萬全之死,望太子遂成。”


    祝霽鳴站在宮門外,小太監舉著傘,不敢輕易看這位監國太子的臉。


    這幾日祝歸病重,昏迷不醒,太子代理朝政,將四皇子祝霽棠、皇後金榮蘭等人軟禁起來。


    這個皇宮上上下下,全都在祝霽鳴的掌控下,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不管這個遺詔上寫的是誰繼承皇位,都必然是這個太子了。


    “表妹連見舅父最後一麵的心願都不能實現嗎?”望舒再次大喊。


    空中電閃雷鳴,都在印證著這位帝王即將隕落,新皇上位。


    “開宮門吧。”終於,祝霽鳴開了口。


    宮門在望舒麵前緩緩向兩側展開。


    旁邊是一身白色,一塵不染的祝霽鳴,從他身邊掠過的是淋了大半個時辰雨的望舒,狼狽至極。


    “隻是見他,太子多慮了。”從祝霽鳴身邊走過,望舒說道。


    望舒披散著頭發,瘋瘋癲癲的撲跪在龍榻前,臉上是一路疾馳而行和跪地時的塵土。


    她知道自己醜極了。


    祝歸已經不複當年的模樣,他的麵容凹陷,皮膚呈現灰白色,硬撐著才留著一口氣到現在。


    伺候的人不知道從哪裏闖進來這麽個瘋子,還沒來得及阻止,義嘉不知什麽時候從外麵走了進來,他說:“你們全都出去吧。”


    太監宮女們魚貫而出。


    望舒跪坐在冰冷的地上,衣服上,頭發上的水滴答滴答的很快形成一片水漬。


    義嘉將手帕遞到望舒麵前,示意她擦擦這張狼狽的臉。


    祝歸還在沉睡著,隻有微弱的唿吸聲。


    “皇上睡了多久了?”望舒輕聲問一旁的義嘉,從這幾個小太監小宮女的反應看,根本沒人認識她。


    “一天有餘。”


    望舒點了點頭,她湊近祝歸:“皇上,新安迴來了。”


    這句新安不知道有什麽魔力,竟然真的讓祝歸的眼皮動了動,緩慢的睜開了眼睛。


    “新安。”他的聲音嘶啞,幾乎是用氣聲才說出來的。


    義嘉不敢多打擾,連忙關上了寢宮的門,偌大的寢宮,隻有望舒與祝歸兩人。


    “扶朕起來。”祝歸說道。


    他的狀態好像在慢慢變好,望舒的眼神裏閃過一絲詫異,下意識的以為祝歸在演戲。


    “皇上龍體抱恙,不宜坐立。”望舒搖了搖頭,不想把他扶起來。


    祝歸也不在意:“罷了。”


    “朕記得先帝駕崩那年,她也如你這般年紀,那時她挺身而出,護在朕身前,擁朕坐上了那張龍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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