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


    在殷問酒以為,周洄能縱容蘇越這些年來去自如,甚至在她認下拉朽術是因她而毀時,都沒有對她如何,便足以證明蘇越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輕。


    何至於用一個救字?


    殷問酒道:“是,你冷靜些,簡明扼要,抓緊時間。”


    她腳下布陣,不過眨眼功夫,但如若這兩位宮女邁動步子,便會發現猶如鬼打牆般,也就敗露了。


    朝瑤這些年做純貴妃,甚至持鳳印掌管後宮,情緒調節的速度相當之快。


    她道:“昨日辰時韞純迴宮,卸下麵具的臉色難看的很,宮中的人有了變動,她自然知道,匆匆走到我身邊,與我細語道歉。


    我這副身體,不是今日便是明日罷了。


    自也明白她這般狀態迴來,必然是憂心我不過,可話還沒得及細說,陛下後腳便帶了人來。


    姐姐沒有反抗,隻與我道,怕是不能送我一程了。”


    殷問酒聽罷,眉眼稍鬆了些,“你以為皇帝會如何她?”


    朝瑤緩了一口長氣,道:“逼她為後吧。”


    殷問酒笑:“為後又何至於讓您用一個救字?”


    朝瑤也笑:“問酒,她待這宮門如牢籠,若是被困,於韞純來說,同死大概沒有區別。”


    殷問酒心道, 韞純,這純貴妃的純亦是因蘇越而取。


    蘇越的安危,一時間倒無需憂心,沒想到周洄此人還能重這份情,殷問酒心中詫異的很。


    朝瑤又道:“問酒,你們在宮外的日子,必然有無限快樂吧?你二人上次那般橫眉冷眼的隨性,我好生羨慕。”


    她氣短的很,像是隻有出氣沒有進氣般。


    此刻看著殷問酒,羨慕之色的滿眼。


    “我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我在宮中快二十七年了,陛下這次,似乎下了決心。


    問酒,我亦不知你與姐姐是何關係,但你必然是她信任之人,我此刻能訴說之人也隻有你罷。


    若是可以,救她出宮吧。


    她總覺誤我一生,害我病痛,但我從未這般想,真的、真的……”


    朝瑤說的累極了,將話斷在此處。


    殷問酒又替她把了一脈,輕聲道:“她也是我的姐姐,又是我的師傅,是恩人,亦是親人。


    她有好多身份,好多名字。


    她叫蘇越,也是你口中的韞純。


    我想她做韞純,用的必然是真實麵目,大眼睛,眼下淚痣,唇珠飽滿,明明該是我見猶憐的美人像,可這雙眼睛從不會委屈泛紅,隻會目中無人。”


    朝瑤聞言輕笑,“是啊,她就該是多姿多彩,傲氣十足的……”


    人之大限近在眼前。


    殷問酒亦輕聲細語,“放心,她可是蘇越,絕不會被困的。”


    朝瑤:“我整日盼她迴,又整日怕她迴,陛下此人,心思太過深沉,可姐姐這人……又太過念舊重情……


    她看我時,總像透過我在看旁人的影子……


    她看陛下,亦是如此……


    你說她不清醒嗎?她迴宮沒有一次久留。


    你說她清醒嗎?她明知陛下待她偏執,她明知他不是那人,明知我不是那人,可她還是會一次次的迴來……


    一次又一次的迴來……這次,也算最後一眼了……”


    蘇越心中的人,她想為他生一個女兒的人,姓殷。


    周洄身上,大概有那人的影子。


    她清醒又沉淪著。


    可朝瑤呢?


    她身上,又有誰的影子,選她來做純貴妃,似乎也不是隨意。


    這棲梧宮,像是蘇越自己造出來的幻境般,獨屬於她的幻境。


    “問酒,幫我告訴姐姐……此生得以相識,於我……是萬幸之事,幸事,無悔……之幸。”


    這一生如走馬燈般在眼前閃過,對蘇越的擔心因為殷問酒的到來,而將那口氣瀉下。


    朝瑤嘴角帶著淺笑,似迴到了日日與白韞純那張不饒人的嘴鬥氣時。


    在這金絲雀籠中,那般快活的日子,她也是有的。


    蘇央站在一旁紅了眼。


    殷問酒點腳畫解,陣法破時,她念經的聲音停下。


    兩位宮女也似突然耳道清明了些,見她停下,小聲問道:“娘娘可是睡了?”


    此刻朝瑤的眼睫半崔著,表情看著柔和。


    殷問酒放下她的手,道:“娘娘大限,快去請陛下來。”


    領事宮女似有預料般,並不慌亂,出聲讓另一宮女去請。


    蘇央的眼淚砸下來,她拿帕子擦淚時,那領事宮女高聲道:“貴妃娘娘,薨了!”


    朝瑤的眼已徹底閉上,沒了聲息。


    棲梧宮外頓時哭聲一片。


    忙活開了。


    殷問酒看著人來人往,心中思慮著。


    以周洄的意思來聽,他原是以醫治純貴妃的目的來將她留在宮中,如今人走了,是超乎他以為,還是他還有旁的打算?


    朝瑤是以純貴妃的身份去世的,也就是說周洄會再給蘇越一個新身份封後。


    大概要以她本身之麵目來封後。


    宮中儀式繁雜。


    以純貴妃的身份來葬,必然輕減不了。


    但棲梧宮以外的人卻十分詫異一件事,純貴妃薨了,為何陛下並未有傷痛之情?


    於是隻能歸結於,果然是帝王無情啊。


    殷問酒與衛央在棲梧宮中等到夜幕降臨時宮人才來迴話。


    道貴妃娘娘歡喜她們姐妹二人,也是她們陪著純貴妃走了最後一程,再加上殷問酒擅長些術法,祈願誦經之類的。


    總之累贅敘述一長篇,最終讓人在棲梧宮立一案台供香爐貢品,請殷姑娘為娘娘誦經往生出頭七日。


    殷問酒自是應下,心道左右他這由頭都是早已找好的。


    她也當真跪坐蒲團之上,念起了往生經, 也算是為蘇越盡一份心意。


    而前頭走祭奠儀式的,自然是監正梁崔日。


    周洄這便是一舉兩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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