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李二人在前邊走,馮東跟在後邊,眼神沒落,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


    王賀年注意到他的樣子,好奇的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聽到問話,馮東有點尷尬,王賀年看出他的窘迫說道“有什麽話,說出來也好,等喝了湯也就沒的說了。”


    馮東聽到王賀年的話,似乎是想通了,說道“二位願意聽聽我的故事嗎?”


    王賀年和李峰對視了一眼,李峰點點頭說道“但說無妨,正好路上枯燥。”


    馮東便說起了自己的故事,也是他們這“生死簿分分冊”記載不到的事。


    “我出生在財主家,在這月牙縣裏,也是數的上號的富戶,幼時父母對我管教頗嚴,如果我與別家孩子衝突,必然會被狠揍一頓,哪怕我沒錯”


    “自小我就被父母逼著讀書,可是我不喜歡讀書,反而喜歡舞槍弄棒學武功。我爹專門請了縣裏的秀才在家裏教我,為了讓我不能離開家出去玩,專門找了三個護院看著我。”


    “我確實不是讀書的料,幾年間氣跑了不知道多少老師,我爹實在沒辦法了,放棄了讓我讀書的想法,帶著我經商!”


    “要說經商,我倒是有些天賦,學的也很快,但是我內心還是更偏向於學武功,不過迫於父母看的實在是太嚴,等我有能力自己請人教武功時候,我也因為過了年歲,學不來了。”


    “小時候父母管得嚴,導致我很是叛逆,到了成婚的年齡,我爹請媒婆介紹的人,都讓我自己攪黃了,一直到快冠禮了,在我爹揚言不成親就打斷腿的威脅下,問我和一次都沒見過的女人成親了。”


    馮東說到這似乎迴憶到了開心的事,嘴角上揚。


    “他叫東珠,沒有大名兒,據說一個破落財主家的女兒,家裏沒別人了,跟著親戚在月牙縣生活。平素裏雖然不受外待,但也算不得過的多好。”


    “我們第一見麵,是在洞房的時候了,柔柔弱弱的,長得算不得多美,但是很耐看,15歲的年紀,花一樣的女孩。”


    馮東仿佛迴到初見自己妻子的時候,滿眼的幸福。


    “為我們成親那段時間,是我最高興的一段時間了,父母見我踏實的成親過日子,也終於滿意了似的。”


    王賀年突然攔住馮東“你等會,洞房的事呢?怎麽稀裏糊塗過去了?(拿讀者朋友當外人嗎?)”


    李峰拍了王賀年一巴掌“別瞎說!(說了還能過審嗎!)”


    馮東繼續講到“日子一直平靜到,我妻子生下我大兒子,馮鵬。”


    \\\"一開始還沒什麽,可是等孩子會走,我父母又想像我小時候一樣,把他們的期望放到孫子身上,自覺“深受其害”的我,和父母激烈爭吵,氣的帶著媳婦和兒子搬出去單過。”


    “仗著自己的經商能力,倒也過的不錯,父母幾次找上門,都被我轟走了。”


    “時間不長,妻子生下第二個兒子,馮飛。”


    “兩個孩子都在我的放養政策下,逐漸變得紈絝,隨著家業日隆,更加肆無忌憚。”


    “我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教育方式出了大問題,兩個兒子有樣學樣,對我這個父親也是放肆多過恭敬。”


    “在兩個兒子十幾歲的時候,我妻子生了三兒子馮舉之後難產去世。”


    “我忍著悲痛料理了妻子的後事,搬迴了祖宅,和馮鵬馮飛分了家,把新宅留給了他們倆。”


    “搬迴老宅的那天晚上我跪在我爹麵前,和我爹道了歉,他沒說什麽,隻是笑著點了點頭,摸了摸我的腦袋,我抬頭看著站在我麵前的老爺子,兩鬢斑白,身形佝僂,被我氣了那麽多年,身體也是一天不如一天。隻是對我說了一句話‘言傳身教,慣子如殺子’。”


    “時間不長,我父母先後撒手人寰。”


    “幸好我能夠醒悟,在他們最後的幾年裏,膝前盡孝。”


    “也恨自己這麽不懂事,盡孝的日子太短。”


    “父母去世後,把生意交給了信得過的手下,親自把馮舉帶在身邊,按照我爹的囑咐,言傳身教,做好榜樣。”


    “馮舉爭氣,格外孝順懂事,仗著有把子力氣,十八歲就當了兵,沒幾年混了千總的軍職。後來聽說上邊好像有意征調他們去鎮壓叛亂,得到消息的我在背後打點了一番,想讓馮舉能調迴月牙縣,駐守縣城,馮舉得知消息,與他的上司請假連夜趕迴家,與我爭論。”


    “看到他的樣子,讓我想起我小時候和父母對峙的樣子,便也不再勸,隻是囑咐他要注意安全。”


    “哪知次年就接到了馮舉戰死的噩耗。報喪士兵帶著一個罐子,還帶著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自稱是馮舉的妻子。”


    “送走了報喪的兵士後,我感覺天旋地轉,抱著罐子眼淚橫流。那個女人見我的樣子攙著我進了屋。”


    “我親自操持了我兒子的喪事,期間也是問了女人的來曆。知道了女人是逃難的孤女,兩年前馮舉帶隊外出剿匪順道救迴了城,心善的馮舉也是把她安置在駐地所在的縣城。時間久了一來二去就成了相好,本來打算這次鎮壓叛亂之後就帶女人迴家成親的,可哪知。。。”


    馮東說道這停頓了一下,想抬手擦擦酸脹的眼睛,發現帶著枷鎖的雙手根本做不到也就放棄了。


    王賀年,拍了拍馮東的肩膀說道“沒事吧,如果太難過就別說了。”


    馮東搖了搖頭繼續說道“當時我聽到她的話,也是心酸難受至極,想著在月牙縣給他置辦個院子,就當女兒養著。哪知她後邊的話,讓我如死灰的心又活了過來,她說她懷孕了,懷了馮舉的孩子。”


    “後來,這丫頭就住在了前院,半年後生了馮詡。”


    “馮詡兩歲的時候,我對她說,你如果想嫁人,我可以幫你尋一戶好人家,送一份豐厚的嫁妝,孩子雖然不能讓你帶走,但是雖是可以迴來,這裏是你的娘家,畢竟她歲數並不大,我也不想把她綁死在我這老頭子身邊。”


    “哪知那丫頭一聽這話,直接跪在我麵前,哭著喊我一聲爹,說想要替馮詡盡孝,我一時也是不知所措。翠兒丫頭見我沒有迴應,再次喊道‘爹,別趕我走’。我反映過來趕緊招唿婢女攙起她,答應了她,隻當多了個女兒”


    “翠兒丫頭確實是孝順孩子,平日裏端茶倒水,每日請安,還有一手好廚藝,說是馮舉特意幫她找的廚娘教過。馮詡也是懂事的很,眉眼更是和馮詡九分相似。”


    “正當我覺得這日子平淡美好的時候,也許是我不孝的報應,翠兒丫頭沒幾年就染病去世了,留下十歲的馮詡和我相依為命。”


    “這報應真的是太狠了,孝順的都死了,兩個不孝的兒子卻生龍活虎。”


    “大兒子馮鵬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給他的產業也是敗的精光,隻有缺錢了才會想起我這個爹。兒媳婦多次找我哭訴告狀,可是那時候,我已經管不住他了。大兒媳氣的迴了娘家,馮鵬順勢寫了休書,轉頭就把青樓女子贖迴了家。”


    “二兒子,不良嗜好倒是不錯,可是極其小氣,分家時候給他的店鋪,雖做不大,卻也算富足,隻是幾乎不來看我。”


    “兩個兒子都極其厭惡馮舉,隻是迫於馮舉的武力和軍職,不敢找他麻煩,馮舉死後,二人也是多次找我,希望我把產業傳給他們,讓我安心頤養天年。”


    “我自然沒讓他們如願,二人也是恨上了我這個當爹的”


    “說來諷刺,一場養育之恩,成了仇敵。”


    李峰拍了拍馮東的肩膀以示安慰。自己不知道從哪變出了一個酒壺,喝了一大口,問道“要不要來點?”


    “謝謝大人,來一口。”馮東接過李峰遞過來的酒壺,雙手捧著慢慢往嘴邊送,也是喝了一大口,大聲說道“好酒!”


    王賀年搶著接過酒壺也往自己嘴裏灌了一口,心道哪裏好了,這就入口先是辣,然後就是苦,有點嫌棄的扔迴給李峰。


    李峰見他的樣子嗤笑道“以後別喝我的酒。”


    王賀年嬉笑的說道“別介啊峰哥,是好酒,是好酒。”


    馮東見二人的樣子傷感情緒也是稍稍緩解繼續說道“後邊的事也就是二位大人之前見的那樣了。我有這個結果,也是咎由自取了。”


    “我以為,我醒悟了,盡了孝就行了,實際上我給我父母造成的傷害,是無法彌補的。我也不恨我那兩個不孝子,我縱容的因,造成了他們紈絝的果。”


    “隻希望馮詡那孩子,以後能過好一些。”


    “辛苦二位大人了,聽我嘮叨了這麽多。”


    “不礙事,前邊就是孟婆莊了,一碗清湯,前塵往事皆是過眼煙雲,放下吧。”李峰嚴肅的說道。


    “是啊,我已經死了,確實該放下了。”馮東點點頭。


    王賀年感覺馮東的靈魂仿佛都輕了輕,整個靈魂都透亮了些。


    “走吧”


    “走,去喝湯!”


    王賀年發現馮東本來佝僂的身形,突然挺拔了起來,昂首挺胸,這小老頭個子還挺高!


    三人走到排隊的地方,李峰讓馮東先排隊,帶著王賀年去做移交手續。


    流程和之前沒什麽區別,生死簿往桌子上一放,負責登記的少女手裏毛筆一掃,生死簿的文字逐漸消失轉移到少女的冊子上。素手一抓,一塊小牌子出現在手中,遞給了李峰。


    兩人把牌子交給馮東,在馮東的千恩萬謝中離開了孟婆莊。


    出了孟婆莊的範圍後王賀年拽住李峰說道“事完了,趕緊把你沒說完的事給我講完了!”


    李峰先是一愣,然後笑著甩開王賀年的手說道“你還記著呢?”


    “當然。”


    “講就講,這事發生在幾百年前了,發生在元朝末年。”


    王賀年認真的等著他後話。


    李峰賣著關子說道“幹說沒意思,走,先迴家,邊喝邊說!”


    王賀年這個氣啊,這胃口吊的,有點惡心了。


    兩人也是以最快的速度趕迴了王賀年的宅院,進了堂屋從納戒裏取出了一壇酒,一盤花生瓜子,一盤炒豆子。王賀年則是正襟危坐,催著李峰趕緊講。


    李峰給自己倒了一碗酒,撚了一粒花生米扔進嘴裏說道“元朝末年,烽火四起,民不聊生!當時負責濠州的前輩也忙得焦頭爛額,每天都有餓死的人,那叫一個慘。那事就發生在這麽個背景之下”


    李峰捏了一撮豆子扔進嘴裏,喝了一口酒。接著說道“那天他的任務是一個孩子,父母親人都餓死了,那孩子求當地的財主施舍一副薄棺好安葬父母,換來一頓暴打,這孩子沒有辦法找好心的同鄉借了一張席子,簡單的安葬了父母。”


    “前輩到鍾離鄉的時候是晚上了,這孩子,饑寒交迫一身傷,裹著破破爛爛的被子,蜷縮在四麵漏風茅草屋裏奄奄一息,前輩看著生死簿上的時辰,等著孩子咽氣,可是眼見時辰過了,孩子還是沒死,有點意外,正要靠近查探,剛靠近兩步,孩子身上爆發出金光,一閃而逝,前輩見事情古怪,沒敢繼續上前,那金光分明是功德金光,見前輩上前,那金光閃爍是在警告嗎?”


    王賀年聽到此處,端到一半的酒碗停在半空,等著下文。


    李峰卻停了下來,慢悠悠的吃了顆花生米,喝了口酒。


    看到王賀年要急開口繼續講道“那前輩意識到這孩子,恐怕是挺過大劫,功德加深了,恐怕這個活是要泡湯了。果然沒多大一會,生死簿上的文字,閃了閃消失不見。”


    “前輩見孩子可憐,用法力幫孩子擋住了風,提高了茅草屋裏邊的溫度。又用法術幫他治療了一些可能會危及生命的傷口,由於陰陽兩界實在是詫異太大,大多法術起不到好的效果還會傷人,前輩也就隻能做到這些了。”


    “他守著孩子守到了天亮,見一遊方和尚路過,便飄然離去迴了地府。”


    王賀年聽到此說道“這就完了?”


    李峰搖了搖頭,喝了口酒說道“這才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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