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傍晚,攝政王府。


    帶著熱氣的晚風將後院栽種的金盞花吹的漫天飛舞,飄飄灑灑的落在了院子的每一處角落。


    夏季的雨總是來的十分突然,熱氣不知從何時開始消散,一絲冷風從遠處過來,下一刻……雨水沒有任何征兆的落了下來,院子中原本正在收拾的下人趕緊跑到屋簷下避雨,還是不免被淋了的透濕。


    但都是各自收拾著,沒有人出聲。


    不是因為別的,而是三日前,自雲知禾和別國奸細勾結,下毒毒害金陵百姓的事情傳出去後,再加上王妃娘娘被囚禁在主樓後,整個王府的人都不敢發出什麽聲音。


    因為王爺的性格陰晴不定,據說那日帶著王妃出城的來福都被秘密處決了。


    是以,這幾日整個王府十分低氣壓,所有傭人連帶著鍾浦都不敢大聲說話,這種氛圍在陸沉每日忙完迴王府後更甚,所有人恨不得隱形,如果可以的話,他們基本都是用手語交流。


    原本正準備將衣裳送去主院的婢女小心翼翼的將手裏捧著的衣衫整理好,正小聲的抱怨著:“這王妃已經三日沒出現過了,也不知道這衣服到底洗了有什麽用。我聽說,今日個碧桃姐姐送去的飯菜,王妃都沒吃又涼著被撤了下來。”


    “你小點聲,不怕死啊?”另一個婢女道:“你好歹還能去主院看看呢,你可見到了王妃的貼身婢女映魚姑娘?”


    捧著衣服的婢女搖了搖頭:“沒有啊,別說映魚了,就連飛花逐月弄墨青硯我都沒見著,現在負責主院的,是新來的姑娘,我這幾日見著,不大愛說話,隻聽她說她叫語代,我總見著有些眼熟。”


    二人正說著話,忽的聽見一陣熟悉的滾輪聲。


    聲音平緩,不疾不徐,赫然是從外忙完歸府的攝政王陸沉,身側跟著的是撐著傘的風聲。


    二人進了後院,陸沉卻突然停住,望著重重雨幕,屹立在不遠處的院子,夜幕之下,那院子看著不起眼,此刻更是一片漆黑,沒有一點燈火,隻有第一層的廊簷下,一盞橙色的燈籠在風雨裏獨自飄搖。


    管家鍾浦趕緊舉著傘迎了上去,恭敬的答了兩句什麽話。


    陸沉聽罷冷笑一聲,笑聲在風雨中擴散。


    風聲離的近,聽得分明,他家王爺進門第一件事便是問:“今日吃了嗎?”


    而鍾浦的臉色卻是十分惆悵,好半晌才戰戰兢兢的迴道,沒有!


    風聲聞言,也是瞬間一腦門子的汗,三日了,王妃整整三日都沒吃過任何東西。


    他撐著傘眼見自家主子又朝小樓的方向而去,趕緊出聲道:“主子,您還是先去書房吧,那邊……”他焦急的想著措辭:“已經等您很久了。”


    聞言,陸沉果然斂下了冷笑,隨即麵無表情的看著風聲,風聲硬著頭皮道:“主子,那是大焱的人……”


    他想說的是,這些人得罪不得,是大焱皇子桑丞的人,是為了雲知禾的事情來的,已經讓別人等了一整日了,現在……


    可陸沉若是會按照常理做事,那他也就不叫陸沉了。


    隻見他淡淡的掃了一眼遠處的書房一眼,嘴角揚起一抹譏笑,下一刻,風聲便聽到了陸沉對著鍾浦說了一句:“去,讓廚房把飯菜送過來。”


    緊接著,輪椅便朝著主院而去。


    風聲舉著傘趕緊跟上,心緒緊繃著一路來到主院內的正廳外,見主子推門而入,他終於憋不住開了口:“主子,那他們怎麽辦?”


    一旁,鍾浦食盒拎著,舉在陸沉麵前,麵目垂下,不言不語,連唿吸都小心翼翼。


    陸沉將食盒接了過來,留下一句:“你看著辦。”


    風聲蹙眉,還想在說什麽,可正廳門的卻在他麵前被關緊,隔絕了一室的黑暗。


    穿過寬大的正廳,陸沉停在了主臥外麵,守在外麵的語代趕緊過來:“主子。”


    陸沉輕輕的嗯了一聲。語代見他準備進去的樣子,虛攔了一下,道:“要不您等一會,王妃她……她剛沐浴完,這會可能還在穿衣服。”


    事實上,她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被趕出來的。


    陸沉頓了一下,隨即抬眼掃了語代一眼,語代立即收了手努力縮在角落:“那……您請。”


    在陸沉推門的瞬間,他抬袖一掃,屋內的燭火被瞬間點燃。


    宋錦洛才將衣服穿好,她攏了攏有些鬆散的外衣,轉身看著來人,隨即坐在床邊,隨著她的動作,腳腕上冰冷的鐵鏈冷笑道:“喲……三日未見,王爺看著有些憔悴啊,是不是想盡了辦法,也撈不起雲知禾了?”


    “吃點東西吧。”陸沉沒沒理會她的嘲諷,緩緩進屋,烏檀色的木門在他身後被緩緩關上。


    宋錦洛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是她平日裏愛吃的,也許是想著她多日未進食,主食上的是一碗清粥,還有一盅熬的十分濃鬱的乳鴿湯,她笑了笑,百無聊賴的撥弄著手上的佛珠:“不想吃,我整天在家裏也沒動,沒什麽胃口。”


    說完,她看向麵無表情的陸沉,笑容妖嬈:“不過,王爺這幾日應該忙壞了,要不您自己吃吧,不吃飽怎麽有力氣護短呢?”


    說到最後,她完全收住了笑意,語氣冷硬。


    似乎是被氣狠了,宋錦洛見他深深的吸了口氣,隨即嘴角綻出一抹邪肆的笑容,凝向她:“確定不吃?”


    她說了半天,話題一直圍繞著雲知禾,無非是因為這幾天她被關著,不知道外麵的情況,想套點消息,可陸沉這廝根本不上套,不僅不接話,反而還開始威脅她。


    宋錦洛變了臉色:“不吃,我告訴你陸沉,雲知禾必須死,不管你做什麽都沒用,你關著我又能怎樣?我將事情鬧的滿城皆知的時候,就沒有給她任何迴旋的餘地,金陵毒殺案,即便你是攝政王你也不可能讓雲知禾起死迴生,要不……”說到這,她臉上露出一抹譏諷:“你將我拿出去頂罪,說是陷害的雲知禾,或許她還有救。”


    陸沉將手中的湯勺重重放下,冒著熱氣的湯灑落在桌幾上,宋錦洛在他陰雲密布的麵色下,麵不改色的繼續道:“畢竟,你攝政王不也就是個沽名釣譽,以權謀私為了美色不顧一切的人渣而已。”


    這般的怒罵,換了誰都會接受不了,何況……這個人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


    可惜……宋錦洛再一次低估了此人的忍耐力。


    陸沉怒極反笑,緩緩靠近她,大掌扼住她纖細的脖頸,二人靠近,灼熱的氣息在她耳畔劃過,宋錦洛聽著她徐徐低語:“洛洛,激怒我對你有什麽好處?”


    宋錦洛被關了三天,身上大穴被封,無法用力,銀針被搜走,主樓四周埋伏了數百個頂級暗衛,她跑不掉……就連從無悲那裏拿來的藥引子也被陸沉拿走。


    她氣瘋了,這人根本就是個瘋子,到這個時候還想威脅她,怎麽可能呢……


    “我告訴你,你最好將東西還我。”宋錦洛咬牙冷哼:“若是你真的想救雲知禾,就應該告訴她,下輩子做個好人,別草菅人命。”


    陸沉輕哼了一聲,捏著她脖頸的手若有似無的收了力道,隻是輕輕的來迴撫著,不緊不慢的問了一個和此時爭執毫不相關的問題:“洛洛,若是我告訴你,我做的這一切不是為了雲知禾,你能不能對我說一句實話?”


    不是為了雲知禾?宋錦洛覺得自己可能聽錯了。


    她嘲諷道:“嗬……我見過東方,我知道你是為了誰,不是雲知禾也不可能是我,所以陸沉收起你的虛偽,我宋錦洛沒那麽好騙。”


    下一刻,陸沉那一句隻要你告訴我,我可以替你解決一切被梗在喉嚨,他突然冷笑一聲,盯著她半晌,隨後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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