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洛正百無聊賴的喝著茶,顧初弦卻知道從哪裏得到了消息,匆忙的來了後院。


    他神色著急,一進後院便朝著被一眾下人簇擁著的雲知禾看了過去。


    隻見雲知禾一身白衣上,臉色慘白如紙,氣息奄奄,從衣襟處洇出了一片暗紅色的血跡,胸口處插著一根褐色的狼毫筆,也不知道被傷了多久,此刻胸口的血跡已經慢慢的止住,隻餘下一絲絲半幹的血從筆幹上蜿蜒出來,一滴滴落在白色的衣裙上,如盛開在冬日裏的點點紅梅。


    顧初弦被嚇得氣息停滯,趕緊上前一步撥開幾個婆子,一把坐在地上讓雲知禾靠在自己懷裏,另一隻手飛快的去探她的脈搏。


    豈料,手指剛觸上去,便被雲知禾虛的如同沒有的脈搏嚇的差點昏了過去。


    “怎麽會這樣?”顧初弦趕緊將人扶了起來,對著一旁的眾人怒道:“你們是幹什麽吃的?她都傷成這樣了,還讓她躺在地上,不知道扶到房間去?”


    一眾丫鬟婆子被吼的十分委屈。


    雲知禾氣息十分微弱,胸口劇烈的痛楚讓她幾乎喘不過來氣,她緩緩揪著顧初弦的衣袖:“顧……顧大哥,不……不關他們……他們的事。”


    “你別說話。”顧初弦察覺到她的身體越來越冷,趕緊隨身帶著的養神丹喂給她:“快吃下去,聽話。”


    見雲知禾將藥吃,然後脈搏一點點迴來,顧初弦的神色才稍微恢複了一些,他正想扶著雲知禾起來,卻見到她脖頸上被掐的深紫的印記,然後脖頸後的大穴上還刺著一顆銀針,這是……止血凝神的穴位,還有這銀針好生眼熟。


    是宋錦洛的!!


    他一轉頭,又看到小樓門口站的如同門神一身的青硯三人,頓時皺眉問道:“你們幾個攔在這裏做什麽?”


    宋錦洛緩緩的用杯蓋撇去浮沫,笑了一聲道:“顧先生吼他們做什麽?是我不讓雲知禾進去的。”


    “王妃娘娘……”顧初弦這才看到主樓廊簷下坐著的宋錦洛。


    宋錦洛輕笑一聲:“難得顧先生看見我了,真不容易啊。”


    顧初弦自然聽出來她的意思,他是外男,雖然以他和陸沉的關係,他的確是可以隨意進入王府的,但是外男不宜進後院的,更何況他不僅進了後院,連人家正經的王妃坐在那裏,他不僅沒行禮甚至連個眼神都沒給。


    原本的確是應該起身行禮的,但是此刻他懷裏雲知禾被宋錦洛打成這番模樣。


    往日裏,他還是很佩服宋錦洛的,他覺得此女有勇有謀,且一身醫術超群,瀟灑大氣,可沒想到,她竟然會因為嫉妒將雲知禾傷成這樣。


    陸沉都已經娶了她,她還想怎麽樣?難道女子都是這般心胸狹窄,容不下別人?


    可雲知禾是陸沉帶著長大的,身世可憐,整個北齊都欠雲知禾的,宋錦洛怎麽能這般傷她?


    一股怒氣自顧初弦胸口噴湧而出,直衝頭頂,他選擇穩在原地,將雲知禾攬在懷裏,然後默默的為她渡著真氣,看著宋錦洛道:“王妃娘娘,為何要傷她?還對她用毒?”


    宋錦洛看著顧初弦,麵上沒什麽表情:“顧先生這是在質問我?以什麽身份?”


    前一個問題顧初弦刻意梗著脖子迴答,但是後麵一個……顧初弦皺眉半晌,終於憋了一句:“王妃娘娘,你我都是自小學醫,當明白醫者父母心,何況雲姑娘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她身子一向不好,到底是哪裏惹到你了你要對她下如此狠手?你這是想要她的命嗎?”


    宋錦洛道:“顧先生,雖然我們若是不久,但你覺得,若是我想要她的命,她能喘著氣等到你了來?你未免太小看我了,也太高看你口中手無縛雞之力的雲姑娘了。”


    一番話,說的是極盡嘲諷。


    顧初弦怎麽可能聽不出來,他渡了半天真氣,可雲知禾的唿吸還是越來越弱,突然想到身後還守著門不讓進的青硯幾人,他的怒氣再一次攀了上來:“好,既然王妃娘娘不想殺她,那又為何不讓她進門修養,這裏原本就是雲姑娘的住所,她為何能進去?”


    “為何?”宋錦洛看著顧初弦,神情淡漠冷冷道:“因為我是這王府的女主人,隻要我不樂意,她雲知禾就不能進我的家,這個理由顧先生滿意嗎?”


    “你……”顧初弦徹底怒了,他從來沒想過宋錦洛會如此用身份壓人,在他心裏,宋錦洛是有些能力,和一般的女子的確很不一樣,但她出身擺在那裏,自小喪母,是宋家有名的棄女,即便陸沉要娶她,他雖然覺得身份上有些不匹配,但到底也不好說什麽,可現在……宋錦洛居然敢用自己是王府唯一的女主人來壓人。


    她到底知不知道,如果宋錦洛不出現,王府的女主人應該是雲知禾才對。


    顧初弦徹底壓不住怒氣:“如果我今日一定要帶雲姑娘進去呢?”


    宋錦洛輕輕一笑,端著茶盅的手輕輕鬆開,伴隨著啪的一聲,上好的青瓷茶盞掉落在地,摔成了碎片,橙黃色的茶水凝著茶葉在地上形成一灘深色的水漬,她輕輕的阿了一聲:“嘖……真是的,真是不經摔,居然碎了。”


    她有些惋惜了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然後抬起眉梢看著不遠處的顧初弦,笑著道:“顧先生剛剛說什麽,我沒聽清,再說一遍?”


    顧初弦:“……我說,我非要帶雲姑娘進去呢?”


    宋錦洛唇角勾起,笑意卻不達眼底,一瞬不瞬的盯著顧初弦:“那就看,顧先生的本事了。”


    顧初弦自然知道,他打不過宋錦洛,手中折扇散開,對著半空喊道:“赤影,冰影,去將這幾人拉開。”


    隨著他的喊聲,兩個身穿黑色勁裝,麵上帶著麽蒙巾的男子從暗處落在院子裏,他們是陸沉身邊的暗衛,並不隸屬於風聲或者鶴唳那一組,而是由皇帝親自調訓訓練的,前些日子風聲將雲知禾身邊除了紫芙,其餘的暗衛都撤掉,是以這幾個人便被重新編入了看顧雲知禾那一組,得到的命令的護著雲知禾的安全,但並不聽命雲知禾。


    但是顧初弦身份特殊,曾經教過暗衛辨認毒素,是以也算的上這幾人的教習師傅,原本雲知禾受傷他們是要動手的,可對方卻是王妃,他們是聽過暗衛組內的傳聞,王爺對這位王妃十分上心,是以一時間這倆人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就沒出麵,可現在顧初弦點了名,他們再躲著好像也不行,這才硬著頭皮現身。


    顧初弦道:“你們兩個,將他們幾人拉開!”


    赤影和冰影對視一眼,這是王妃的人……但是,也沒有傷害王妃,應該沒事!


    於是便準備上前動手,身後宋錦洛冷笑一聲,手中已捏著銀針,可不料她還沒出手,不知從哪裏又忽然冒出六個和赤影兩人穿著同樣衣服的男子擋在他們前麵。


    她愕然的看著眼前的畫麵,默默的收迴了動作。


    顧初弦自然知道這是誰,他看著其中一人道,不可思議的道:“三五你們幾個做什麽?風聲就是這麽交代你們以下犯上的?”


    那幾人紋絲不動,上前一步將赤影兩人反手押住,赤影毫不反抗,在被反手綁住的時候,甚至還對著押他的人輕聲說了句謝謝。冰影默默看在眼裏,然後將雙手交給了對方。


    雲知禾在一旁看的分明,死死的捏住雙拳,這算什麽?


    連從前護著她的暗衛都叛變了?一股被拋棄的悲涼和怒氣一股腦的湧了上來,她本就中了毒,一時間氣血翻湧,克製不住的吐了一口血。


    顧初弦驚道:“雲姑娘……”


    雲知禾擦掉嘴角的血跡,秀眉微蹙,瞪著三五:“好!好!!你們幾個……從前你們也護過我!!我就想問,今日若……若我非要進去,你們是不是……也要這般綁著我?”


    她到底是王爺的義妹,這些年王爺對她如何,大家都知道,三五聞言,立刻低下頭:“屬下不敢!”


    說完,三五躬身後退一步:“顧先生,我們是受了王爺的令保護王妃的。”


    顧初弦冷笑一聲:“奉命保護王妃,你們六個都保護她?可你們難道忘記了,之前你們也奉命保護過雲姑娘。”


    三五默默無言,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雲知禾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咬牙切齒,頹然垂在沾血的裙擺上的雙手死死的捏著衣裙,雙手指骨發白。


    倒是宋錦洛看著眼前這一出戲,在聽明白緣由後,單手撐著下顎,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雲知禾看著宋錦洛:“嫂嫂,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我被你傷成這幅模樣,你真是想讓我不成?我知道你是王府的女主人,可是……”她唯唯諾諾的輕聲哭著,眼底已經全是委屈和難過:“可是……這裏也是我的家的……你……你怎麽能不讓我迴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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