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洛冷哼了一聲,隨即扯過旁邊的薄被裹在身上,繞過陸沉便要下床。


    可不知怎麽迴事,腳下一滑,她差點再次跌在床上,未免走光,她趕緊捂好胸口,陸沉平躺著身子看著她,幽暗的目光灼熱無比。


    見她神色有些慌亂,陸沉唇角微勾,伸手觸上她的肩膀,溫熱的觸感登時讓宋錦洛渾身戰栗,右邊肩膀泛起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昨晚該看的都看完了,你這會捂……是不是太晚了些?”


    宋錦洛:“……”


    她甚至瞪他的心思都沒有,滿心滿腦都是這廝臉皮的厚度實在讓人無法想象。


    不都說古人謙遜守禮?那這廝到底是哪裏出來的怪物?按道理說讀聖賢書學八股文的人是說不出這般話的吧?


    “你一向不愛管閑事,怎麽會突然和老七說賑災的事?”見她神色有些惱,陸沉也換了個話題,然後起了身。


    宋錦洛將衣服穿好,刻意遺忘掉身上的酸痛,係好衣帶後將窗欞推開,聞言沒好氣的迴道:“怎麽?不能說?還是你覺得我這個外人會害你那個侄子?”


    那番話的確是有些大逆不道,甚至在大多數的人聽起來,都是妖言惑眾之言,於百姓無益,但許多話都是明麵上不好聽,可事實卻就是如此。


    你探不透人性,許多事都是無用功而已。


    她隻是把人性最真實的一麵說了出來,至於要怎麽選擇,那是陸晏禮的事情。


    但是她覺得陸晏禮又不蠢,犧牲一些銀子能救數萬的災民,其實是賺的。


    所以她當時並未刻意隱藏,即便知道當時醫館周圍有幾波暗衛,她也故意讓他們都聽到。


    陸沉走到她身邊站定,微微蹙眉看著她反問道:“外人?老七才是外人。”


    說到這,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黑沉的眼底染上一抹愉悅的笑意繼續道:“你這話聽起來怎麽跟吃醋一般?”


    宋錦洛閉了閉眼,知道這樣扯下去談話不會有結果,便還是老實迴答道:“可能這些話在你們聽來有些驚世駭俗,但是那就是事實,我說這些並非想參與他們的爭鬥,也不想指點他們如何互相殘殺,我唯一的目的隻是想救南方的災民,百姓的無辜的,如果我幾句話就能救他們一命,我背些罵名其實是無所謂的。”


    陸沉專注的看了她許久:“可是,百姓不一定會領你的情。”


    宋錦洛很清楚,陸沉說的也是事實,沒有哪個百姓在聽到上麵的人故意讓層層級級的官員克扣他們的糧食後,還能感恩戴得。


    如果那日她和老七的對話傳出去,會被天下人詬病。


    她笑了笑,並不怎麽在意的道:“他們活著就行,最底層的老百姓並不需要去懂上位者的心思,他們隻需要安安樂樂的活著,吃飽穿暖,逢年過節的時候能帶著一家老小吃點好的,如果上位者能做到憂民所憂,那這天底下老百姓的日子會好很多。”


    “真沒想到,你竟能去想這些。”陸沉看著她,眼底有著不小的震撼。


    在古代,女子困於後宅,終其一生所想也不過是籠絡丈夫,教育子女,不論是何身份地位,即便是現在在坤寧宮母儀天下的皇後,都不可能將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


    所以,宋錦洛的一番話到底還是讓陸沉有些訝異的。


    “我之所以和七爺說這些,無非是因為他此刻管理著南方災後事宜,他為人殺伐決斷,但到底年輕對於官場上一些事情看不過去,但肅殺太過,便是矯枉過正,我出言提醒,並非為了讓他在奪嫡中增加籌碼,我為的是那數萬災民的命。”說到這裏,宋錦洛眨了眨眼,眼底出現一絲翻湧的情緒,當年她親眼目睹過一場災難臨世,那是一個非常弱小貧窮落後的國家,那洪水退卻,政府宣告解散,那些人成了無國黑戶。


    無人幫忙,宋錦洛一行是被政府特派過去的,當時一下專機,她都看傻了,明明是二十一世紀,倡導和平自由美好的年代,可她卻看到了滿地屍體,一望無際的蕭索。


    當地人許多都抱著自己親屬的屍體,有丈夫的,有孩子的……無一例外,那些人眼底都是呆滯的麻木。


    陸沉察覺到她突然低落的情緒,他道:“我知道你不會參與奪嫡。”


    宋錦洛長歎一口氣,無奈的笑了笑:“但誰都認為我是貴妃一黨,又嫁給了你,所以目前為止陸晏禮唿聲最高,否則……陸晏清也不會著急動手了。”


    貴妃幫過她,羨玉又拿她當姐姐,是以即便並不想參與爭鬥,但在外人看來,她無疑就是貴妃一黨。


    而且陸沉在此事上,態度模糊……


    宋錦洛因為天生無法與人共情,所以大學的時候特地選修過心理學,就是為了更容易摸透對方的心思,好及時給出情緒反饋,所以直到現在她心中並未真正的有過任何情緒,她所有的情緒起伏都是一種模塊式有跡可循,遵循大多數人情緒變化的一種公式。


    所以她一直認為,她能很快的看透人心,看透對方想做什麽。


    比如她當醫生的時候,有許多人因為傷勢過重或者沒有太多的生機,導致出現消極負麵情緒,甚至會抗拒醫生的治療。


    宋錦洛過去後,便能很輕易的開導對方,直指對方的痛點,勸慰對方的情緒。


    但是這樣的戰績在遇到陸沉後,讓宋錦洛一度十分潰敗,因為她發現哪怕直到現在,她都看不透這個人想些什麽。


    陸沉深以為然,甚至頗為讚賞的看著宋錦洛:“我知你心思通透,不會讓自己卷入紛爭,不管你是哪一黨,你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無人能對你指手畫腳。宋錦洛,我剛才會問你,並非質疑你,而是我想告訴你……”他頓了頓,十分認真的看著她:“萬事有我。”


    宋錦洛心中一怔,有些疑惑的看著陸沉,正想問點什麽,外麵卻突然傳來敲門聲,緊接著,風聲的聲音傳來:“王爺,今早又死了一個。顧初弦說,想讓您帶王妃娘娘過去看看。”


    陸沉聞言,黑眸一蹙,隨即看向宋錦洛解釋道:“是吃了百草堂那個藥丸後有人接二連三的死亡,我過去看看。”


    宋錦洛冷笑一聲:“是雲知禾做的吧。”


    百草堂的藥丸她吃過,無毒,現在卻在城中發生接二連三的死亡,肯定是被人刻意下了毒,且聯想到雲知禾特意買那個藥吃了,然後將她中毒昏迷的事情弄得滿城皆知。


    陸沉並未反駁,隻道:“此事很複雜,若你想聽我晚些時候迴來再聽你說,你好好休息。”


    宋錦洛跟了上去:“我過去看看吧,總比在這等著你告訴我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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