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金陵城朱雀長街。


    “大人,這抓奸細一向是咱們鎮撫司的活,連三法司的人都無權幹涉,這會怎麽會弄個女人來帶咱們?”


    一群身穿暗色飛魚服的官差,將街尾一家宅子包圍,可等了半天,宋錦洛也沒有發出攻擊的號令,有人實在等不及了,草叢裏,蚊子實在有些多,便開始抱怨。


    很快,有人小聲附和:“是啊,大人,咱們都是錚錚男兒,自從入了鎮撫司,整個金陵城上到百官,下到百姓,誰不給我們的這身飛魚服三分薄麵,可今日卻讓一個女子將我們摁住,這實在是說不過去啊,況且……那個奸細的相好,還是這女子的婢女,說不得這布防圖失竊到了這女子的手裏也不定,怎的還派她來……”


    後麵的話,在韓堯冰冷的視線中失去了聲音。


    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小,但宋錦洛還是聽到了,一旁韓堯對著她十分恭敬的道:“四姑娘,他們並非是那個意思,還望姑娘不要見怪。”


    宋錦洛擺了擺手:“無所謂,我又不在乎,隻是我不讓你們動手自然有我的道理,這院子裏麵的……”


    “四姑娘,咱們都知道您是攝政王的人,也知道您醫術高超,但是這抓人講究一個兵貴神速,再晚一點讓奸細都跑了,咱們如何交差?”


    “就是,你又不懂這些,一個女子,何苦大半夜的來這受罪?”


    “四姑娘,你若是擔心你那婢女的安危,可攝政王已經答應你了,我們自然不會傷她。”


    “四姑娘,已經這麽久了,您的婢女估計已經進去了,如果再不動手,若是出了差錯,咱們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啊。”


    他這話說的雖然隱晦,但現場所有人都聽出了裏麵的意思,她送錦洛的婢女有通敵的嫌疑。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這群人打斷,很顯然……這群人天生的優越感和大男子的自尊心作祟,不願聽她的安排,且如今他們出動了整個鎮撫司的人,此時卻被她扣在外麵不讓行動,看著一院子的功勳不讓抓,在她們眼裏,估計自己就是阻止他們加官進爵的攔路石,恨不得早點將她踢開。


    一番好意想提醒他們,沒想到卻是這個結局,宋錦洛笑了笑:“你們的意思是?”


    有人道:“我們清楚姑娘身份貴重,自是不敢輕易得罪,隻是今晚行動非比尋常,我們也不求姑娘幫忙,隻希望姑娘躲在一旁,不要以為憑著一些關係便能隨意指點。”


    韓堯:“閉嘴!”


    這兩個字聽起來十分憤怒,但到底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指責,宋錦洛亦十分清楚,這韓堯也是如此認為。


    不然他不會讓他底下的人如此說話。


    她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各位自便。”


    韓堯見她此番模樣,目光不由得落到她瑩白如玉的腕間,那一串黑色的佛珠上,他吞了吞口水,這可是攝政王的女人……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


    可是,他轉念又一想,這自古以來,當是男子立天下,何來女子牝雞司晨的道理,況且,也是她說了自便的。


    韓堯想通後,頗為深重的衝宋錦洛施了一禮:“既如此,還希望姑娘藏好,裏麵的人是死士,萬一做困獸鬥,怕傷到姑娘。”


    宋錦洛看向不遠處寂靜的院子,從大門處便是假山奇石,小橋流水,擺放講究的石頭,精美異常的花藤在月光下盛開,她嘴角笑意加深:“韓大人可真是個妙人,如此細心,感念韓大人的關心,我一個女子,身無長物,隻能恭賀大人馬到功成。”說完,她話鋒一轉:“不過大人,我醜話說到前頭,我可是在攝政王那裏領了軍令過來抓奸細,但你們現在非要提前行動,所以待會不論後果如何,攝政王那裏,請韓大人自己交代。”


    隨著韓堯一聲令下,所有鎮撫司的人全部貓著腰從各處角落包抄進入了院子。


    宋錦洛隱在暗處,漫不經心的盤著佛珠,嘴角噙著笑意,甚至因為站的太久覺得有些累,還從空間內搬出一把轉椅靠坐在上麵,舒服的半躺在上麵看月亮。


    風聲趕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副情景,他看了一眼四周:“四姑娘,韓堯呢?”


    四姑娘不是帶著鎮撫司的人來抓奸細?怎麽鎮撫司的人不見了。


    宋錦洛看到風聲,笑了笑:“風聲來了啊,你問韓大人啊……”她指了指不遠處的院子:“他們去抓奸細了。”


    風聲不解的問道:“那您怎麽沒去?暗衛來報,映魚已經進入院子被綁起來了。”


    宋錦洛眼眸微閃,隨即道:“還不是時候啊。”


    “不是時候?恕風聲愚鈍,您的意思是?”


    話音剛落,便聽見宋錦洛突然開始數數。


    “三……”


    “二……”


    風聲有些莫名其妙,問道:“四姑娘,您在數……”


    宋錦洛看著她:“噓,你聽……”


    下一刻,隻聽得院子中響起一陣霹靂哐啷的打鬥聲,風聲眉眼一擰,看了過去,之間寂靜的院子中,霎時跑出來好多人,丟盔棄甲,連滾帶爬的逃了出來。


    沒多久,韓堯等人便跑了過來,他看起來還好,隻是臉上沾了灰,左肩被帶著毒刺的花藤劃破,可他身後的人就慘多了,幾乎各個都破了相,身上都帶著傷口,原本幹淨整齊的飛魚服被劃成了破爛。


    還有好幾個兄弟被拖進院中,生死不明。


    “這是怎麽迴事?”風聲道:“怎麽會這樣?”


    韓堯道:“院子裏麵有古怪,我們的人一進去,便遭遇院子中各種機關的襲擊,有箭雨陣,地陷陣,還有那個花藤……風大人,我們根本闖不進去。”


    風聲道:“也就是說,你們連奸細的麵都沒見著,就被打的落花流水,屁滾尿流?”


    一群人腦袋低垂,麵上皆有些掛不住。


    韓堯的副手林正統計完傷亡人數過來匯報:“大人,死了七個,重傷十五人,輕傷……”他吞了吞口水:“其餘全部輕傷。”


    話音落下,風聲眉頭擰的更緊:“你們鎮撫司最近是不是太閑了,這種程度的任務,連對麵的人都沒碰到,死傷達二十二,全員負傷?我沒聽錯吧,韓大人……”


    韓堯身為指揮使,自然難辭其咎,正要躬身檢討,一旁有人嘀咕道:“這怎麽是韓大人的問題?分明是那女子不讓我們進去,才打草驚蛇……”


    風聲正要說話,卻聽得宋錦洛輕嗬一聲:“你們自己蠢,還將責任怪在我頭上?”


    宋錦洛將轉椅飛快的轉了過來,看著猶如喪家犬一般的鎮撫司人員,冷聲道:“作為鎮撫司,你們總掌偵查逮捕審問,請問你們聽到這裏有奸細,且人數不多,有做過其他的任何調查嗎?一無所知便想著抓捕領奸細功勞,你們看見那個院子便像看見軍功一般,我攔都攔不住,非要去送死,現在還怪上我了。”


    “一無所知?說的好像你知道一樣的?這院子如此古怪,若是你知道,為何之前不說?你說我們,那你不也是貪生怕死不敢上前?你個女子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還仗著攝政王在我們鎮撫司頭上指手畫腳,你……”


    那小官差話音未落,卻被風聲一巴掌扇倒在地:“放肆!誰準你這麽跟四姑娘說話的。”


    小官差捂著臉,不服道:“風大人,卑職哪裏說錯了,若不是她耽擱時間,怎麽會讓那群奸細提前發現咱們,若是讓他們跑了,咱們整個鎮撫司都得把命給交上去。”


    風聲不再理他,轉頭對著宋錦洛道:“四姑娘,您可有什麽法子?”


    話音剛落,院子那邊再次發出慘叫聲,韓堯凝神道:“不好,他們在反攻。”他轉過頭,思索一番,對著宋錦洛躬身道:“四姑娘,是卑職冒失,姑娘剛才說我們一無所知,還請姑娘不吝賜教。”


    此時不斷有包圍在院子外圍的官差殞命,也有傷者不斷退出了攻擊範圍,再換輕傷的人上去。


    “這院子格局如此奇怪,一眼便能看出擺了陣,你們身份鎮撫司的錚錚男兒,我怎麽知道你們連這種淺顯的殺陣都看不出來?賜教?嗬嗬……韓堯,本姑娘現在倒是可以告訴你,為什麽之前攔著你們了,因為月光對於任何陣法來說都有加持的功效,很多陣法的啟動都靠月光的反射,我當時隻是在等烏雲遮月而已,可你們自己等不及,非要進去送死。”


    韓堯聞言,一滴冷汗從額角滑落,這次鎮撫司的事情一旦傳出,隻怕後期對於百官的威懾會大大降低,可到底也是他們輕敵,他隻得到:“謝姑娘賜教,是韓堯輕敵了。”


    宋錦洛輕嗬了一聲,抬頭看了一眼月色,烏雲緩緩遮蔽,清幽的月光霎時被掩埋,大地之上一片暗淡。


    她自然不會和這幫蠢蛋賭氣,她的目的很簡單,抓到奸細,拿迴布防圖,救映魚一命。


    目光驟然變的冷冽,宋錦洛隻身上前,一步步靠近,隨手接住數根射過來的箭雨,她腳尖點地,雙足輕輕一躍,借力站在最高處,袖箭對準院子中央一株巨形花藤的的中心激射而去,下一刻……被花藤纏繞的數人滾落在地,她隨手接住一人,將他扔出院外,自己則落在地麵,根據九曲黃河陣的位置,越過兩道死門位置的地磚,左右旋轉,踩在一旁放在水缸旁邊的石頭。


    風聲雖然對陣法不精通,但也略知一二,,很顯然那石頭不尋常,類似一種陣法機關的陣眼,若是不慎觸動,隻怕整個陣法中的攻擊都會匯集到一處。


    他是王爺特地派過來保護宋錦洛的,自然不能讓她受到傷害,風聲正要出聲提醒,可宋錦洛卻好像沒有察覺一般,下一刻,一腳踩上去,風聲在不遠處隻聽得哢嚓一聲……那堅硬無比的石頭,卻被宋錦洛一腳踩成了齏粉。


    然後,宋錦洛皺眉看著腳下嶄新的鞋子上沾著的灰塵,又將鞋底在一旁沾著露水的草叢上搓幹淨,這才漠然的朝著裏麵走去。


    風聲和剛才被這機關碾壓的眾人:“……”


    就這樣?踩下去?這陣法剛才折了他們那麽多兄弟,這女子就這樣一腳把陣法踩沒了?


    合理嗎?


    可此時,正在前進的宋錦洛卻突然腳下一頓,瞬間所有人都警惕起來,提著刀背靠背,打量著四周。


    突然一陣詭異的冷風吹來,宋錦洛耳朵微動,下一刻,她飛快的從袖口中掏出一把青色的油紙傘,舉過頭頂,然後對著眾人道:“快,躲到我身後。”


    話音剛洛,從院子半空中突然飛過來一群密密麻麻的銀甲衝,透明的翅膀急速飛震,她用雨傘頂著蟲群。


    銀甲衝碰到紙傘,便掉落在地,很快,他們四周的地上,便堆滿了許許多多的蟲子屍體,又不信邪的人,不斷用長刀轉動,形成屏障,可根本抵擋不住銀甲蟲的攻勢,很快便被蟲子啃食成了一堆枯骨。


    隻有宋錦洛撐著的紙傘,被不計其數的銀甲蟲攻擊,卻沒有絲毫破損。


    甚至,她還在緩緩前進,不知怎的,有一隻銀甲蟲從屍體中衝了過來,將她肩膀上的衣衫啃了一個大洞,宋錦洛雙眸瞬間變得冰涼,她伸手捏住蟲子微微用力……


    那讓人聞風喪膽的蠱蟲在她手心瞬間成了一團粉末。


    風聲驚恐的聲音甚至都沒發出來……


    眾人:“……”


    宋錦洛淡淡的將粉末扔在地上,十分嫌棄的道:“馬德,這可是我在錦緞閣新作的衣裳,氣死我了。”


    眾人再一次:“……”


    這時候,就別管衣裳了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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