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到一隻素簪之後猛地抽出就要向窗前的背影刺去,窗前的男子沒有轉身,然而她卻突然被人摁住了手腕,簪子當啷掉地,將綠在脆響之中吃痛地轉頭看去,發現扣住她的人卻是這些天來一直跟著那男子來得小廝。


    這個小廝跟他的公子一樣戴著個麵具,將綠起先還因為麵具對這對奇怪的主仆印象深刻,但這麽些天來那小廝都隻是沉默地守在門邊,有時候要麽幹脆連門都不進,所以要不是這麽一出將綠都快把他忘掉了。


    沒想到這小廝跟他主子一樣身手利落,簪子掉地之後,小廝便鬆開了將綠,伸手撿起那根簪子放到她手心,接著自從將綠見他以來第一次開口,傳入她耳中的卻不是男子低沉的聲音,而是明顯細膩的女子聲線,


    “若是想害姑娘,我便不會讓他當初救下姑娘了。”


    將綠一聽愣住了,隻見麵前的“小廝”伸手向腦後揭下自己的麵具,映入將綠眼簾的是一副五官妍麗大氣的麵龐,這小廝竟是個女子!


    將綠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這些天雖然戴著麵具,可將綠透過她麵具之外露出來的麵龐,甚至是身形,竟然一點也懷疑過這人是個比她還要小上幾歲的少女。


    那少女一摘下麵具,雖然身著小廝的粗布衣裳頭發簡單挽成髻,但通身的貴氣和美感,卻把本來儀態端正的那個男子都襯得呆板了,將綠突見如此美人,加上驚駭一時竟忘了手腕上的痛。


    窗邊的男子見少女揭麵,立刻收起了之前的姿態,快步走到那少女身側待命,少女毫不在意地衝他輕擺了擺手,男子便退了幾步一轉身不知道隱匿到房間哪個黑暗角落去了。


    本來一個人高馬大的男子,就這樣不知道藏到這不算大的屋子哪個見不得光的地方去了?


    將綠生生壓下了心中想要起身去在屋中翻找的念頭,視線剛落到桌子對麵坐下的少女身上時,突然靈光一閃,“他是……暗衛?!”


    對麵的少女不作聲隻當是默認了,任由將綠繼續猜,不知將綠想到什麽,麵上第一次大驚失色,“這還是前朝就失傳的武藝,現如今會的就隻有……”


    她話沒說完,但後麵已經不言而喻,前朝就失傳的武藝即使當朝有人會,那也隻能是神通廣大的皇家了。


    少女勾唇一笑,接上將綠的話,“隻有我們家的侍衛了,在下姓桓,序齒排十,幸會,薑姑娘。”


    此刻扮成小廝身處花朝小榭的正是桓添玉,而那個出麵一直包下將綠的男子正是希夷。


    將綠驚詫的打翻了幾案上的茶杯,茶盞滾落灑了一地的熱茶,幸好沒有灑到她身上, 就當她伸手要去撿起杯子時,桓添玉卻擋住她的手先一步撿起了那個杯盞,“小心燙。”


    桓添玉把杯子放迴到幾案上,之前淡然逼問希夷的將綠卻肉眼可見的慌亂起來,她拿過那個杯子不知道做什麽,想給桓添玉倒茶卻想起杯子剛剛滾落在地,便又手足無措的站起,“我,我去洗刷一下杯子。”


    然而站起的動作太過慌張,腳步被幾案的桌腳絆了一下,將綠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前摔去,眼見起身去拉已經來不及了,桓添玉眼疾手快地抽出一邊的團墊蓋在方才的那灘熱水上,將綠恰好就摔在那軟和的團墊上。


    將綠手撐在地上,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明明已經經曆過抄家下獄,親眼見證父親被斬首於市血濺三尺,母兄姊弟明明被判流放卻被秘密處決斬草除根,再被歹人侮辱發賣到這煙花柳巷裏來,將綠以為自己一夜之間已經足夠堅強,可在聽到久違的自己真正的姓氏時,萬般感慨湧上心頭,眼淚自然而然地流了滿麵。


    靜默半晌,待將綠終於止住眼淚時,桓添玉遞上嶄新的手帕,將綠抬起朦朧淚眼看看桓添玉,還是伸手接過了那方手帕,“多謝公主。”


    將綠用手帕揩幹淨麵上的淚痕,重新坐迴幾案前,拿了個全新的杯子,給桓添玉倒了一杯已微涼的茶。


    桓添玉接過茶杯放在鼻下深吸了口氣,龍井的悠然茶香縈繞心脾,想到剛剛將綠的話,她忍不住笑道,“我那暗衛不懂這些茶道,隻全當是解渴的苦水罷了,沒想到卻在這處讓姑娘瞧出端倪,看來迴去還是要好好曆練他一番。”


    將綠一邊應答一邊仔細觀察著麵前的桓添玉,在風月場所待了一陣子,將綠看人的功夫也增加了,當下明白了為什麽先前一直沒注意過這個小廝竟是女子假扮,桓添玉下頜尖尖臉龐輪廓走向利落銳利,與晉楚尋常女子輪廓溫鈍的圓潤鵝蛋臉有所不同,且麵具遮了大半張臉的情況下被認成男子實屬正常。


    除開臉龐,桓添玉的身姿儀態扮的也像足了男子,在這種見慣了男人的風月場所也無一人識破,若不是今天她自己揭麵,即使猜到男子是為人辦事的將綠也想不到身後的小廝,竟然就是她出言要見的真正的幕後主使。


    將綠想起以前聽過的皇家傳聞,當今陛下的的皇子皇女中,有一對兄妹正是西域妃嬪所生,混了西域血脈的人長得自然與尋常晉楚人有些不一樣,想來便是眼前行十的這個公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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