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小榭頂樓的一處樓閣花窗半開,白日午後的暖陽照進窗台,在赭色的木地板上灑下一片金黃的水流,窗前站著一個渾身青衣的貌美女子正出神地看著窗下院中已經光禿禿的樹木,現在花街安靜無比不是接客的時候,然而門外卻傳來幾下清脆的叩聲,緊接著有個小丫鬟的聲音響起,


    “將綠姑娘,公子來了。”


    將綠聞言合上窗欞走迴室內,“請。”小丫鬟推開了房門,帶著麵具的男子見狀便抬腿邁進了屋內,待男子和隨身的一個小廝都進屋之後,丫鬟熟練地扣好房門離去了。


    將綠坐在屋內的幾案前素手烹茶,“公子今日還飲碧螺春嗎?”男子點點頭,隨後兩人不再言語,一時室內靜悄悄隻餘茶水衝撞在杯盞間如同溪流汩汩的聲音。


    離眼前這個帶著麵具的神秘男子將自己救下已過去了將近半月有餘了,將綠翻手洗著茶具想道。


    那日男子出手僅用一枚石子就攔住花媽媽的耳光,出手闊綽直接包下了彼時衣衫不整渾身是傷的將綠,還給她包圓了花朝小榭樓頂最好的房間,在花朝小榭新人還沒正式露麵之前都是保密的也不接客,但男子出手豪氣,花媽媽也由著去了,將綠現在被包下也不影響花媽媽把她獻給九爺的計劃,反正九爺隻需要他在的時候被伺候好就罷了,關於姑娘接不接別的客他也不在乎。


    而且將綠現在有個金主,花媽媽還樂得多收一筆錢,所以現在將綠除了花朝小榭調教新人的舞樂課之外,還得再陪這個神秘的客人。


    有幾次花媽媽好奇過來詢問,將綠還是一如往常地冷著一張臉惜字如金,花媽媽知道她的倔強性子,即使現在將綠經過調教比起當初剛進來已經軟和許多,但話說的還是很少,久而久之花媽媽也懶得再問,反正人家能給錢就是了。


    而將綠不迴答花媽媽關於那個客人的詢問也並非有意,隻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迴答,因為那個公子每次來什麽都不做,隻給她一本曲譜讓她彈奏,除此之外什麽都不做,甚至從未近身三尺之內。


    片刻間將綠已經煮好茶,皓腕端起一杯碧綠茶湯放在對麵的男子麵前,男子卻不急著喝茶,又從懷中掏出一本藍色扉頁的曲譜遞給將綠,“今日還同往常一樣,麻煩姑娘了。”


    近七天這個神秘主顧天天來,天天到了就拿出這本曲譜讓將綠彈奏,然而今天將綠卻沒有像從前一樣接過曲譜,而是伸手按下了那本譜子,眉眼一改之前的柔和,抬起頭直視著對麵的男子,比旁人要大上許多的黑色瞳仁平日看著清麗柔美,這時被這樣直勾勾地看著卻瘮出了些許寒意。


    “叫你主子來吧。”


    對麵的男子即使帶著麵具也能明顯看出來一愣,嘴巴都因為訝異而微張,剛準備張口迴話時,將綠又毫不客氣的截住他的話,“你隻是個傳話的下屬,我能看得出來,想要籠絡我不妨大家坦誠相見來得痛快些不是麽?”


    男子端起茶杯送到唇邊,此時找迴了鎮靜,不慌不忙地開口,“姑娘何出此言?”將綠看著男子手中的茶杯,“這些天我烹的茶都是龍井而非碧螺春,懂茶的人一眼便能看出區別,而不會像公子這般連著喝了幾日還沒察覺。”


    聞言男子垂眉看了看嘴邊的茶,他喉結滾動幾下尷尬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幸好帶著麵具不然他麵上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而將綠看著他繼續說道,“你那日救下我僅用一顆石子,就打的老鴇的手幾天抬不起來,可見身手不凡。”


    將綠想起那日之後花媽媽那隻手總是隱在衣袖裏,她偶然聽見花媽媽的隨身婢女聊天才得知,花媽媽的手在那日被石子打傷,疼了好幾日使不上力氣。


    男子把手中的扇子一合,踱步到窗前推開了那扇將綠才關上的窗欞,深吸了口清冷的空氣才開口,“那又如何?上京藏龍臥虎,誰又能說沒有幾個江湖高人呢?”


    將綠坐在原地沒有動彈也沒有迴頭,“可你身上不僅衣料價值不菲,腰間掛的玉墜也成色極好,不是風餐露宿的江湖中人能夠負擔得起的。”


    男子把扇子塞迴腰間,反駁著將綠的話,“那萬一我是個願意衝冠一怒為紅顏的王孫公子呢?”


    將綠不知何時默默轉過了頭,眼神落在他把扇子收迴腰間的動作上,“你手上有很厚的刀繭,就算王孫公子習武也不會這般的武繭,而且你右手的指節上有很深的瘢痕,看新舊程度應是很早就有了,敢問有哪家公子習武會受如此之重的傷?”


    男子聞言抬起自己的手,想不到自己的紕漏竟然會出在此處,竟然一時之間說不出話,將綠乘勝追擊繼續說道,“既不是江湖中人,京都之內能有這番身手的必是大有來頭,不妨讓我猜猜……”


    說著將綠趁男子轉身看著窗外的空檔悄悄抬手摸上頭上的珠釵,“你是誰派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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