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添玉之前不知道怎麽了就老是感覺疲憊還隱隱頭疼的毛病果然是預兆,白天在國子監裏想起武帝的兇狠暴虐被心病一嚇之後,迴宮便感覺身體懨懨,吃午膳的時候突然感覺一股雷電打在腦袋上,疼地她手中的飯碗直接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的動靜把旁邊的南桂西荷北棠嚇了一大跳。


    南桂趕忙過來扶住她,“公主您怎麽了?別嚇奴婢啊?”


    桓添玉腦袋裏仿佛有人在拿著鐵錘一下一下地敲打著一邊的太陽穴,她擺擺手,“沒事,扶我,扶我去歇息吧。”


    她熟悉這種感覺,這是她上一世帶軍打仗時在寒冷的冬日渡水著涼落下的病根——偏頭疼,後來便時不時出現把她折磨一番,沒有什麽具體的法子能治好,每次發作隻能硬生生捱過去。


    桓添玉沒想到都已經重來一世了,這毛病還陰魂不散地跟著她,還發作的如此突然。


    那邊地上掉的飯碗早就被北棠過來收拾了,桓添玉扶著桌子勉強站起,剛要邁出步子就有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仿佛把神經都攥在手裏掐捏,疼地她一恍神差點摔倒,所幸西荷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這一世的西南北三人都沒見過她發病的樣子,突見平日能打馬球的她此刻居然疼地差點站不穩就要摔倒,一時焦急不堪,桓添玉強撐著意識抓住南桂的胳膊,“不要告訴母妃……也不要請太醫……”


    此時朝瑰館已經修繕好,她已經從月嬪那兒搬出來了,桓添玉是怕告訴月嬪之後,月嬪白白著急激動又幫不上忙而更加自責,不讓請太醫是不想把自己頭疼的消息傳出來,現在的她已經不比從前無人問津,若是真有風吹草動傳出去難免有人想趁亂而上。


    反正她上一世經曆過無數次這樣的頭疼,知道沒法子治,隻要熬過去就好了。


    桓添玉雖然這麽想,但疼地幾乎走不動路,還是被南桂和西荷兩個人半攙半抱地挪到了臥房床上,西荷從來沒見過桓添玉這樣,一時急出滿頭汗,可奈何桓添玉不讓叫太醫,她也隻能在這裏幹守著,為桓添玉裹好被子,期望發發汗能好一點。


    那邊北棠清理好碎片便急吼吼端著一盆熱水進來了,裏麵還放著幹淨的布巾,她把盆放到桓添玉床邊,拿起布巾擰幹就疊放到桓添玉的額頭上,小時候桓添玉發燒,她們請不來太醫,便也隻能這樣整夜地給桓添玉擦身褪熱。


    偏頭疼疼起來實在要人命,短短一刻鍾,桓添玉已經從還有意識直接疼到不清醒了。突然她睜開了緊閉的眼睛,大張的眼睛裏黑灰色的瞳仁因為劇烈的疼痛都有些渙散,床邊的南桂被嚇了一跳,剛準備開口就聽見桓添玉喘著粗氣,語氣裏是前所未有的憤恨,“你有本事衝我來!”


    屋內的三人饒是再冷靜此刻都被桓添玉的樣子唬著了,北棠率先開口,“完了完了,公主這都疼地說胡話了!怎麽辦南桂姐姐,要不咱們還是請太醫吧!”


    西荷看著桓添玉疼地滿床打滾的樣子也勸道,“對啊,萬一公主疼壞了可怎麽好呢!”


    南桂摸了摸桓添玉的額頭,卻發現根本不燙甚至冰涼,眼見桓添玉卻已經疼地麵色蒼白一頭冷汗了,強行鎮定的心情終於再壓不住慌張起來,但又想剛剛的囑咐,還是狠下心來,


    “不行,剛剛是公主親口叮囑過的,不能請太醫也不能通報月嬪娘娘!”


    這邊桓添玉在劇烈的疼痛之間,眼前仿佛走馬觀花一樣來迴徘徊著上一世的情景,有她那年在春和居撞到皇後的驚慌,有在戰場上第一次揮刀刺入敵人血肉中的手感,有看到營帳內南桂屍身的悲傷,有聽聞母親和哥哥死訊的不敢置信,一時之間她眼前、她腦海裏全是上一世經曆的那些痛苦和仇恨,帶著烈烈狼煙全向她撲來,伴隨著強烈的頭疼折磨得痛不欲生。


    桓添玉感覺頭要炸開一般疼,那些她午夜夢迴的夢魘全飄在她眼前,耀武揚威地衝她叫囂著,她疼地忍不住拿手去掐額頭,她上一世也是這樣緩解每次的偏頭疼的,以毒攻毒,好像用手掐一掐外麵的皮肉,裏麵的神經就不疼了。


    桓添玉掐地額頭一片血紅還是無法緩解疼痛,實在是忍不住去敲打額頭時,她的手卻被人抓住了,桓添玉強撐起眼皮去看,渙散的眼神卻一時無法聚焦,隻聽見桓天翊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不要打自己,疼的話阿兄給你揉。”


    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桓天翊在她床邊坐下,拉住桓添玉作亂的手,給她揉著太陽穴緩解劇烈的疼痛,桓添玉不知道是誰把桓天翊叫來的,但是他的話仿佛自帶魔力,她的頭疼似乎好了一些。


    桓天翊溫熱的手觸摸到她額頭時,一股力量順著他的手湧入了桓添玉的腦中,她不知道這是什麽,姑且隻能稱它為一股力量,即使經曆了這麽多離奇的事情,桓添玉也解釋不清,隻覺得湧入腦中的是桓天翊的玉墜的冰冷,是那年春和居的梅花冷香。


    隨後剛剛眼前那些可怕的走馬觀花便消失了,替換的是如畫片一般自動展演開的,桓天翊視角的,她不知道的事情。


    原來那年在早就荒廢的春和居,是桓天翊先看見皇後的私情的,堂堂皇後,一國之母竟然和他人私通!


    饒是少年老成的桓天翊也嚇得魂不守舍,忙護著還小的妹妹先走,走動的時候因為慌張沒注意到碰到了牆邊的柴火,他忙把柴火扶起,顧不上迴頭,趕緊把不會武功的妹妹一把抱過矮牆頭,自己也一撩衣袍翻了過去,卻沒注意到係在腰帶上的那塊武帝賜的玉墜,在動作間鬆動,掉在了草坪上。


    桓天翊不迴頭地拉著桓添玉直接跑到宮宴的殿前才停下,兄妹倆都喘著粗氣麵麵相覷,誰都不敢說剛剛看到的那一幕,不約而同地咽下了這件事,整理了一下著裝,都裝作剛剛就在殿外散了一圈步,重新迴到了座位上。


    再次坐到座位上被明亮燈火照耀下的桓天翊忍不住心悸,想要喝杯酒壓壓驚,手卻在擦過腰間的時候,發現因為新年而特意係上的父皇賜的那枚玉墜不見了。


    想起剛剛翻牆的動作,桓天翊在歌舞升平的金殿上感到涼意襲滿全身,一路從膝上攀到他的後脖頸,寒意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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