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當,你還記得嗎?你曾經說過我們四個會永永遠遠在一起。你說,我們是一輩子的姐妹,即使將來我們結了婚,我們的老公之間的情誼也必然要與我們一樣深厚。你說過,不管發生了事,你都會陪在我身邊,讓我不要害怕。可是叮當,你現在在哪裏?


    叮當死了。她美麗的大眼睛永遠地閉上了,再也不會睜開。她忘記了說過的話,拋卻了一輩子的承諾,遺棄了這個肮髒的世界!


    叮當在陪我們上晚自習的時候,再度遇見了謝軍。那時,我們三個正坐在教室裏,爭論著一道幾何題。我們誰也不知道,叮當被謝軍威脅過。她曾經在酒店裏四肢無力被拍下的那些裸照,讓叮當手足無措。謝軍,這個卑鄙無恥的流氓,逼叮當跟他走,再迴去過那種喪失靈魂自尊出賣肉體的生活。叮當無路可逃,她不願意那些裸照落在親朋好友的手裏,更不願意重新跌進噩夢裏。萬般無奈的叮當是那麽的傻,她沒有告訴我們這些,她獨自承受著,無可選擇地選擇了用死亡來了結這一切!


    我從來沒有如此地恨過一個人。謝軍!若你現在站在我麵前,一千刀一萬刀讓你死一千次一萬次都無可消除我心裏的恨!可是,我更恨我自己啊!為什麽?叮當那幾天明明就神情恍惚,那時我就已經發現她不對了,可我居然沒有想到!


    叮當,你為什麽要這麽傻?為什麽?


    叮當在我心裏的形象被永遠地定格在那個微笑裏。叮當最後的微笑,在每一個想起她的瞬間,都會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手腕上深裂的傷口,妖異淌動的粉紅,雪白的長裙,臉上淡定如解脫的笑容……我的天使,就那樣與世無爭地躺在血泊中。她說,再見了,月月、敏敏、梨子。她說,答應我。永遠不要為愛情付出一切,永遠不要為不愛自己的男人掉一滴眼淚!我無法理解,我真的無法理解叮當的那種絕望!一個不值得愛的男人,一段錯誤的愛情,一場不堪迴首的經曆,真的就可以讓她如此義無返顧的去選擇死亡嗎?我不懂!我不懂!為什麽不能重新開始?死亡就真的可以將什麽都結束嗎?不能呐叮當!至少,我窮此一生,都不可能忘記你!


    我沒有參加高考,也沒有參加叮當的葬禮。見到叮當死前的那個瞬間我就昏了過去,醒來後的我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裏,不見任何人。我很想放聲痛哭,我很想大吼大叫,可是我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我嚐試拿起刀,去體驗鋒利的刀刃劃破皮膚貫穿血管的那種感覺,可是我做不到。當皮膚被切開血流出來的瞬間,我就無可抑製的大吐起來。


    當父親和梨子、敏敏一起破門而入時,我便正呆坐在地板上,手中淌著血,地上還有一把刀。盡管我無數次地向他們解釋,我並不是想自殺。可是沒有人相信我,我被敏敏和梨子緊緊看守了起來,連上廁所都會跟著。


    梨子和敏敏也不約而同地沒有參加高考,我們做出了同樣的選擇。失去了叮當,夢想、憧憬、未來,都不再重要。叮當曾經說,“你們答應我,一定要考好,一定要實現自己的夢想!”可是叮當不明白,我們最大的夢想,就是四個在一起,做一輩子的好姐妹,永遠不會分開。現在叮當已經不在了,徹底從我們的人生裏消失了,夢想是什麽?未來是什麽?我統統看不到了!叮當死了,希望在哪裏?沒有了叮當的我們,如何再去追逐夢想?


    我沉默了很久,仿佛一個不會說話的娃娃。敏敏和梨子整日整夜的陪著我,她們也變得沉默,臉上再也看不到天真無暇的笑容。我知道,我們都變了。青春過早的消失了,我們來不及做好心理準備,我們甚至來不及揚手說一句再見,那無知無悔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嗬,就這樣沒有任何預兆的結束了!


    叮當在夢裏依然會唱歌,甜美的聲音穿越我的靈魂。那首歌,曾經激勵著我們麵對每一場考試。叮當就那樣安然微笑著坐在我的夢裏,她唱:“我知道我的未來不夢,我認真地過每一分鍾。我的未來不是夢,我的心跟著希望在動……”我看見叮當握著我的手,用無比真誠地神情對我說:“月月,別傷心。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陪著你的!”然後,叮當的麵容漸漸模糊了起來,黑暗中叮當躺在地上,畫麵越來越近,叮當身下是一片湧動的紅潮,那片血海一點點蔓延著,爬過叮當的身體,淹沒叮當的容顏。叮當無聲地躺在那裏,用無比悲傷的眼神看著我。我的耳邊仿佛又聽到了她在對我說:“答應我。永遠不要為愛情付出一切,永遠不要為不愛自己的男人掉一滴眼淚!”


    驚醒,身旁的梨子和敏敏與我一樣淚流滿麵。三雙手握在一起,我終於說出了這幾個月來的第一句話:“我要找謝軍!”我說那麽咬牙切齒,以至於身旁的梨子都打了冷顫。


    不需要說什麽。很早以前我們就能從彼此的眼神裏讀出對方的想法。我清楚地看到敏敏和梨子眼底與我一樣深刻的仇恨!


    沒有猶豫,敏敏和梨子看著我,想也不想的應聲答道:“好!”


    我將自己鎖進黑暗裏,手中的小刀片沒有猶豫地劃破左臂。我看見血湧了出來,詭異的暗紅,緩緩爬過我白嫩的肌膚。我死死地盯著血在手上流動,無可抑製,再次大吐出來。我就這樣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劃一刀,血便湧出來,然後看著、吐著。我不知道這種場景是怎樣的妖異,卻可以想象自己的臉是那麽的扭曲。我無數次地想象手中是一把無比鋒利的刀,我正在用它切開謝軍的肉,看謝軍的血是不是黑色的,我要用它挖開謝軍的胸膛,看他到底有沒有心!


    那是一種刻骨的恨。旁人無可理解的恨!那種恨讓我真的忘記了叮當的死,忘記了周圍的一切一切。我心裏唯一的念頭,就是我要親手殺了謝軍!這個念頭讓我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了四十三道傷口時,終於不會看見血就吐出來!


    是的!我要親手殺了那個人渣、那個畜生!為了殺他,我不能見血就頭暈想吐,為了殺他,我逼自己看自己的血流出來,看到不再頭暈不再吐為止!


    然後我打了電話給東哥。東哥聽出是我,聲音透著一絲驚訝:“月月,是你啊。怎麽想起找我了?高考考得怎麽樣啊?”


    “我沒有參加高考。”我在電話這端淡淡地迴答。


    “啊?”東哥顯然很是詫異:“你沒參加高考?為什麽?”


    我閉了閉眼,腦海裏再次浮現起最後的叮當,每一次想起她都會牽扯著跳,就連唿吸都能感覺疼痛。我想裝作平靜,可聲音仍然有一絲顫抖。我說:“東哥,我想見你。”


    可能是聽出我聲音裏起伏,東哥急忙問我:“月月,發生什麽事了?”我沉默了一會,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東哥已經又緊接著說道:“電話裏說不清楚,你現在在哪?我過來接你。”


    “我去東門口等你吧。”掛斷電話,我努力深唿吸著,平靜自己的情緒。我知道要得到東哥的幫助就必須要說起叮當,而叮當是我心裏最脆弱的一個角落。我從來都不願意在人前流露出自己的脆弱,我隻能盡力讓自己看起來顯得多平靜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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