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衢州的前一晚,蕭姍高興地幾乎沒睡著覺,幾乎每隔一個時辰,就會自然醒過來,看看天亮沒亮。


    終於等到太陽冒了個頭出來,她一翻身就爬了起來,和東方閣主道了別,早早就下了山,在山腳下等著沈照藍的馬車。


    同行的還有知夏。


    蕭姍牽著自己的小紅馬,笑著和二人打了個招唿,又將目光轉移到她身後的馬車上來。


    “原來我們是坐馬車去呀,我還以為會一路騎馬呢。”


    沈照藍幫她掀起馬車的簾子,說道:“衢州太遠,一直騎馬我怕你難以適應,所以改坐馬車。”


    “那我的小紅馬怎麽辦?”


    “放心,它會自己跟著的。”


    蕭姍點了點頭,對著小紅馬囑咐了句“乖~”,便將行囊往馬車上一扔,翻身上了馬車。


    “快走吧,時候不早了。”蕭姍心裏有些迫不及待道。


    出發前,蕭姍還在為自己此番的衢州之旅有些微微的擔憂,生怕自己當了沈照藍和知夏二人的電燈泡。


    但一路下來,不是沈照藍駕車,她和知夏坐在馬車裏,就是知夏駕車,她和沈照藍坐在馬車裏。


    雖然這樣她心裏會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但轉念一想,左右她都不會駕車,隻能安安分分坐在馬車裏享受了。


    這次,沈照藍的任務是到了衢州之後去軍營。閔、常、陳三州失守,眼下情勢最危急的就是靈州,需要從衢州調配兵馬支援。


    而蕭姍的任務是遊山玩水,吃吃喝喝。


    所以,一路上沈照藍關心的是地勢氣候,河流走向。


    而蕭姍,不知道從哪裏搞到了一張《衢州旅行攻略》,相傳是十幾年前一位喜好遊山玩水的文人在飽覽了衢州的山水景致、人文風情後,有感而發,遂大筆一揮,用了一年寫下來的。


    “衢州的橋頭糕不錯,到時候一定要嚐一嚐。”蕭姍邊看,邊自言自語道。


    “你不是說你是去采草藥的嗎?”


    “對呀,采藥是必須的,但吃喝玩樂也是最基本的事,吃不好住不好玩不好,哪有力氣采藥?”


    沈照藍幹笑了兩聲。


    “怎麽了,王妃微服私訪,體察民情,不行嗎?”蕭姍挑眉道。


    沈照藍眼角跳了跳,“前幾日,你不是還囑咐我不能將你當成王妃對待了嗎,怎麽今日自己倒這樣說起來了?”


    蕭姍瞪了他一眼,“我說什麽時候是就什麽時候是,你乖乖聽著就行了!”


    沈照藍一時不解,怎麽女人的性子都是說變就變呢,前幾日他試著提起夜淩晨的時候,從蕭姍的話語間,還能感到她的心灰意冷,今日怎麽就樂嗬嗬地稱自己是寧王妃了?


    莫非是夜淩晨用了什麽奇妙的法子,迴去定是要問問。


    連行三日,很快便到了衢州。


    衢州一地乃是兩河交匯之處,河中有很多來來往往的貨船,此地無疑成為了貨物的中轉站,生意興旺的很。


    長長的街市繁華喧鬧,柳陌花衢間藏有新聲巧笑,茶肆酒坊內傳來按管調弦,但蕭姍四處打量一番,放眼望去,繁華沒錯,卻是沒有上京城的那般金翠曜日,羅綺飄香。


    “雖好,卻是沒有上京城繁華。”蕭姍嘀咕著。


    “失望了?”沈照藍笑道,“論繁華,沒有地方能比得過上京的,畢竟是帝都,衢州出名的,是它的山水,怎麽,你那本攻略裏麵沒有說嘛?”


    蕭姍搖了搖頭。


    看來那本《衢州旅行攻略》的作者,見識也不多,怪不得這本書沒有大賣。


    跟著沈照藍到了軍營裏,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軍營中的景象,竟不是她所想的那樣,一支龐大的軍隊,隨便搭起幾個帳篷,露天生些火來煮飯。


    軍營裏的士兵們居然和普通百姓一樣,種田耕作,還有的已經娶妻生子,生活氣息濃厚的很呢。


    “其實更確切地說,在不作戰的時期,這裏可以稱得上是一個軍屯,就像一個管理有序的城鎮一樣,士兵們雖來自天南海北,但在這裏安了家,心也會安定下來,同時在不影響正常訓練的情況下,讓士兵們種田耕作,整個軍隊也可以自給自足。”


    蕭姍心中驚歎地點了點頭。


    沈照藍為她尋了個幹淨的屋子,和知夏住在隔壁。畢竟軍中都是些粗獷的漢子,兩個女子住在一起,方便相互照顧。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這次化名雲姍。


    來往行事,多少方便些。


    知夏果真是天生的將領之才,道沈照藍身邊沒多久,就將部下的軍隊整治得井井有條,沈照藍從一開始的勉為其難,如今已是十分看重知夏的才能,特意提了她的職位,升為副將。


    如今軍營中的人見了知夏,都會喊她薛副將。


    蕭姍覺得這個稱唿神奇得很,心裏亦是羨慕地不得了。


    但對她的稱唿,就沒那麽神氣了,如今沒有戰亂,士兵們本身身體就好,她這個大夫自然也是派不上用場,所以旁人見了她,不過是一句“雲姑娘”,她覺得這樣喊她,她在這軍中就是一個尷尬的存在。


    所以當晚到了軍營,她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早早起了床,迫不及待地去驪山看看。


    都說山水之妙,在於丘壑深邃,景象變幻。處身於境,視境於心,一掃塵世間的喧囂之氣,使得鳶飛戾天者,望峰息心,經綸世務者,窺穀忘反。


    果然,這驪山一處的奇山異水,天下獨絕。


    心裏提著口氣,幸虧她要找的神芝草,不是生長於懸崖峭壁之上。這種草其實是一種菌菇類,生長於長相酷似靈芝,又有治病救人的奇效,故得名神芝草。


    雖說生長的地勢並不險惡,但神芝草對生長環境四周的水分要求極為苛刻,而且需要有大量陳年的腐葉,腐葉的種類也不能低於十種,各類的樹葉脫落混雜在一起,融入潮濕的泥土,再加上周邊有充足的水分滲透,經年累月,才有長出神芝草的可能。


    冬天白雪的覆蓋,同時形成了一個神芝草生長的屏障,所以開春時節,正是尋找這種藥草的好時機。


    找這種草,需要撥開厚厚的泥土,一點點地尋找,而且單單從土壤表層,看不出有什麽不同,所以能不能找到,隻能碰運氣。


    蕭姍背著竹簍,一步一步往上走著。這裏不是現代風景區的山脈,有一台台階梯可以踩,她腳下僅有前人踩出的一條小土道,走著走著,還可能會消失,有時遇到潺潺而流的山泉,還得從水邊高矮不一的山石上跳過。


    走了一會兒,便覺得上氣不接下氣,便尋了個低緩的平地,停下來歇歇腳。


    她喝了兩口水,又從包袱裏掏出一個饅頭咬了兩口,剛一靜下來,便聽到叢林中隱約傳來“喔喔——”的叫聲。


    她定定聽了聽,尋聲探去,竟是看到一隻小猴,倒在地上,腹部被一支短箭刺穿,但應該是沒有傷中要害,所以那隻小猴並沒有死去,隻是因疼痛不止,此刻在地上猶自掙紮著,慘叫不止。


    蕭姍心裏一時生出幾分悲憫,忙撥開四周的亂枝,小心翼翼地將那小猴子抱出來。


    小猴子感受到了疼痛,四肢亂擺,伸出手胡亂抓著,蕭姍一不留意,就被它抓出了兩道血印。


    “想活命的話,最好聽話一點,我不會傷害你的。”蕭姍停了停,試著對著它說道。


    那小猴子竟像是聽懂了一般,竟真的安靜了下來,隻將一雙瞪得圓滾滾的眼睛看向蕭姍,眼巴巴地神情,像是在求助。


    蕭姍平時習慣了帶些跌打損傷的藥膏在身上,這會在山中行走,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她輕輕將那小猴子放在一塊平整的大石頭上,利落地拔出了它身上的箭,取出了金瘡藥塗上,又用隨身攜帶的紗布細致地將傷口包紮上。


    白色的紗布一圈圈纏在小猴的腰間,鼓鼓囊囊的,倒有些可愛。


    小猴子的傷口不深,沒傷到內髒,塗了藥膏之後,很快就安分了下來,也不再亂叫。


    蕭姍想著,這小猴子在山林中待的好好的,怎麽會中箭呢?


    她抬起頭,警惕地四處張望了一番,並未發現什麽異常,難道是從別處飛來的箭無意中射中了這隻倒黴的小猴子?


    可如今又沒有戰事發生,從哪來的箭呢?


    她四處走了走,找到了一個安的山洞,將小猴子放了進去,又摘了些果子,放到它身邊。


    “估計到了明天,你就可以四處走動了,我還要找草藥,不能帶著你,你就先在這裏待會吧,如果餓了,就吃些果子,等我下山的時候再來看你。”


    她對著小猴子說道,也不知道它有沒有聽懂,反正她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說完,便起身,重新背起竹簍,又迴頭看了一眼小猴子,見它安安靜靜地待在原地,便放心地離開了。


    大概又走了兩個時辰,蕭姍依舊一無所獲。


    她那個小鏟子,貓著腰,左邊刨一刨,右邊刨一刨,整個人腰酸背痛的,還是沒發現神芝草的蹤影。


    這神芝草真是神了,躲哪去了?


    眼看著天色已晚,再不下山,就不安了,雖然沒找到神芝草,但竹簍裏麵也是多了不少珍貴的草藥,所以現在下山,倒也不吃虧。


    她哼著小曲,順著原路返迴。


    走到半山腰,忽的停住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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