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老人家深深鞠躬行了一禮,緩聲道:“當年這紅馬是最精神的一匹,性子野的很,後來被魏將軍挑中了,便跟著她四處征戰,可自打魏將軍去世,這馬便整日鬱鬱寡歡,吃的也少了,自然就瘦弱了些許,雖過了六年,但如今它正值壯年,想來定不會讓姑娘失望的。”


    蕭姍柔聲笑了笑,拍著胸脯保證道:“太謝謝您了,您放心,有我在,定會把它喂得壯壯的。”


    “姑娘不用謝老奴,您和這馬有緣,也是這馬兒的福氣了。”


    說罷,便躬身退到一旁。


    …


    出了馬廄,這會兒蕭姍拍了拍馬兒的頭,望了望天際一抹紅色的晚霞,歎了口氣道:“小紅馬,夜淩晨那家夥指望不上,隻能靠你送我迴長生閣了。”


    那馬兒“噅兒”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從前她也是去過馬場的,馴馬的師傅教過她一些基本的馬術,雖說她學藝不精,但也能自己在馬背上跑兩圈。


    “你什麽時候學過騎馬?”沈照藍在一旁不可思議道,眼神中盡是懷疑,這種眼神讓蕭姍心裏很是不快,二話沒說,擼了擼袖子,就踩上了馬鐙。


    對於質疑你的人,最好的反駁,就是做給他看。


    卻沒想到自己的腿腳遠沒有想象中的利落,腳下一滑,身子就不受控製地向後仰去。


    “誒呀——”隨即發出一聲驚唿,下意思地閉了眼。


    這次她心裏所想,倒不是身體貼地的那一瞬間,會有多麽疼,而是多麽丟臉。


    霎時間感覺身旁有一陣風刮過,萬幸的是沈照藍反應還算靈敏,一下子飛身過來接住了她。


    “叫你自誇,這會兒誇漏了吧。”


    “嗬嗬,虛驚一場,”蕭姍舒了口氣,急忙轉移話題,讚歎道,“看來練就一身好身手,還是有用的。”


    她沒管他的嘲笑,抹了把汗,正欲起身,便看到沈照藍腰間掛了一個錦囊。


    “這是什麽?”她指了指那錦囊,問道。


    沈照藍將那錦囊扯了下,拿給蕭姍看了看,“這是香囊啊,是不是繡的挺漂亮的。”


    “你每日都戴在身上嗎?”蕭姍接過香囊,打量了一番。


    “也不是,有時候會戴上而已,看心情,不過我一般出征或是去什麽地方,都會戴上,這是我阿娘給我繡的,上麵是一個如意,辟邪的,在戰場上,還能保佑我旗開得勝,平安歸來。”


    沈照藍看蕭姍看得出神,一時有些疑惑,這如意也沒什麽特殊的,她阿娘將此物繡在香囊上,隻因如意最早是兵器,自帶辟邪的效果。


    對,這隻是一個普通的如意。


    蕭姍腦中卻忽如一道驚雷閃過,“流蘇當時,手指的,是不是這個方向?”


    “不錯。”沈照藍點頭,但對於蕭姍的反應,依然很是不解。


    蕭姍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我知道了,我真是太傻了,怎麽沒有早點想到。”


    “什麽意思?你是不是知道殺害流蘇的兇手了?”看了蕭姍的反應,沈照藍大概猜測道。


    “一定是她!”蕭姍咬牙道,“寧王府裏,有一個婢女,名叫如意,是從前伺候徐夫人的丫頭,現在想想,徐氏將梁王與匪徒勾結的地方告訴我時,她雖未在場,但很可能在門外聽到了。”


    “流蘇臨死前,指的就是你腰間這個如意!嗬,原來流蘇早就給我提示了,我卻現在才發現。”她恨恨道,一手握拳狠狠地捶在地上。


    “如意!居然是你!我居然沒想到……我本該早點想到的!”


    她站起身來,覺得心痛無比,好像這些日子裏剛剛養好的傷口又裂了開來。


    “現在你打算怎麽辦?”沈照藍問她。


    她歎了口氣,眸中泛起一股堅毅,“自然是報仇,一刻也不能等。”


    她緩了緩心情,轉頭對沈照藍道:“照藍,你們先迴去吧,我現在有更要緊的事,刻不容緩。”


    沈照藍搖了搖頭,“我留下來幫你。”


    “阿姍,這件事,我可以幫你。”知夏走到蕭姍麵前,繼續說道,“我知道他們用什麽辦法聯係。”


    蕭姍聞言,眼底的精光一閃,期待地等著知夏說下去。


    “我之前流落在外,是良貴妃收留了我,她假裝好心幫我,讓我混入寧王府當她的眼線。所以我才知道他們聯係的方法,不管是良貴妃還是梁王,如果有緊急的事情需要傳達,就將消息藏在一種特殊的箭中,這種箭短小堅硬,玄身赤羽,射的遠還不易被發現。”


    “這種箭從哪能得到?”


    知夏淡淡笑了一下,“我這裏倒是有一支,被我藏在寧王府的後院了。”


    沈照藍看了她一眼,知夏忙不失氣勢地瞪了迴去,“你看我作甚?我之前確實是幫著良貴妃做事,這點我承認,是我錯了,誰還沒個誤入歧途的時候!”


    又轉過身,對蕭姍說道:“阿姍,希望你別介意,給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蕭姍感激地點了點頭,又頗感為難,“可是如意能在寧王府潛伏這麽久,可見其心思縝密,僅有箭,字跡不一樣,恐怕也會讓人心生懷疑。”


    沈照藍想了想道:“同在朝堂,少不了麵子上的互相往來,所以梁王的字跡,我還是能模仿個大概的,可以一試。”


    蕭姍拱了拱手,感激道:“拜托了。”


    …


    是夜,春日裏的第一場雨淅淅瀝瀝下了起來。


    混著夜色,將整個京城籠罩在一片煙雨朦朧之中。


    濃重的夜色下,一支短箭穿透過斜風細雨,於半空中急速飛過,最終直直釘在窗框上。


    不到半個時辰,寧王府的梅林盡頭,漸漸出現一女子的身影。


    百花爭榮的春日裏,這片梅林倒顯得有些荒涼。


    雨不大,為了行事方便,女子並沒有撐傘,小心翼翼向前走著,這瑤光殿平日裏都是大門緊閉,閑雜人等一向不許隨意進出,但她知道梅林的盡頭有道小門,雖平日裏是鎖著的,但這些時日瑤光殿再不像從前那般榮盛,幾乎無人登門,更別說這等隻作下人出入的小門了。


    四下打量了一番,見並無人跡,她不費吹灰之力就開了鎖,穿門而入。


    她腳步輕且緩,這次她接到的指令,讓她心裏瞬間起了一份涼意。


    根據指令,她這次的任務,是殺死流蘇,以除後患。


    初看時,她心裏驀地一驚,流蘇明明早已在她的刀下一刀斃命,為何此時她又接到了這番指令?


    為了以防萬一,她謹慎地查看了一下那支箭翎,確實出自梁王府沒錯,紙上的字跡,也和梁王並無異處。


    對於梁王的字跡,她甚為熟悉,若是旁人刻意模仿,她都能看得出來,而這張紙上的字,一撇一捺都與梁王書寫時的習慣如出一轍,不可能有人會模仿得如此相像,所以對著那張紙幾經確認之後,她確認這是梁王給她的指令無疑。


    隻不過她不知道為什麽流蘇沒有死,信上又說,她就藏在瑤光殿。


    她仔細迴憶了一下當日的情景,那日殺了流蘇之後,怕有人出現,便匆匆離身。或許,是流蘇沒有立刻斷氣,被什麽人救了下也是有可能的。


    自從尋味酒館一事泄漏,梁王被禁足,她就對此有所懷疑,但她的活動範圍有限,是誰傳出了消息,也沒法查證。


    這樣一想,她對自己的疏漏,心裏不免有些懊悔。


    定是流蘇將消息傳了出去,她居然僥幸保住了一命,真是該死!這一迴,恐怕是又有什麽別的事,惹得梁王親自用信箭傳信。


    想著想著,心裏殺機愈發地濃,發誓今日定是要斬草除根,不能再留下後患,若是得了機會,說不定能將久病在床的寧王妃也一並除了。


    她悄摸著向前走著,前方樹影婆娑之處,正巧有一人,邁著小步匆匆走過。


    雖是撐著雨傘,遮住了臉,但從穿著打扮來看,她仍能清楚地認出,那就是流蘇。


    她竟然真的還活著,該死!她在心裏咒罵一聲,忙緊隨其後跟了上去。


    她的計劃是,將其迷暈,再扔進水裏溺死,再查也查不到她身上來,屆時大家便會以為是因雨天路滑,天色暗淡,流蘇失足落水而死。


    很好,她伸手摸了摸袖中,那迷藥還在,她尋了個角落,將迷藥倒在手帕上,便悄悄跟在其身後,伺機而動。


    前麵的人似乎並沒有發覺有人跟蹤,照常進了瑤光殿內。


    她在門口抖了抖傘麵上的雨水,正要關門,忽的眼前一暗,一道身影堵了上來。


    刀光火石之間,蕭姍朝那人冷冷一笑,沒給她留任何驚詫的機會,上去就奪了她手中的絲帕。


    如意萬萬沒想到待她走近與那人麵對麵之時,才發現那張臉並非流蘇,而是寧王妃。她剛要揚起的手停在半空愣了愣,待反應過來,整個身子已是被蕭姍一腳踹飛在地。


    “今日,我便要替流蘇報仇雪恨!”她怒喊一聲。


    這一腳,遠遠不能出了心中那口惡氣,趁著她還未起身,蕭姍飛似的上前一步,搶先用手中的帕子蒙住如意的口鼻,如意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滿了不可置信,但也隻在片刻之後,便暈了過去。


    蕭姍鬆了口氣,站起身來,攥了攥拳頭,所謂殺人償命,滿眼都是憎恨。


    如意要殺,可是就算如意死了,也再換不迴她的流蘇。


    心裏的那塊被人生生挖去的地方,再填再補都無法和原來一樣。


    “阿姍,這人現在要如何處置?”殿內,知夏緩步從中走出。


    為了保證蕭姍的安,她執意跟了過來。現下事情進行地倒也順利,沒出什麽岔子。


    “把她綁起來弄醒,我要她親自給流蘇謝罪。”


    知夏點點頭,剛靠近幾步,隨即發出一聲驚唿。


    躺在地上的如意竟一下坐起,知夏沒有防備,生生受了她一掌,沒想到如意一個弱小的女子,武功居然絲毫不遜色於自己,這一掌力度極大,知夏跌到在地,腹中生疼。


    蕭姍聽到知夏的驚唿,下意識要去查看,還未轉身,脖子已經被人掐住,整個人隨著那股力道後退了幾步,直直被抵入牆角。


    “哼,我既然有迷藥,自然也要解藥,虧我謹慎,提早服下了解藥。”如意眼神裏布滿了狠厲,這是蕭姍從未見過的神情。


    如意手上一用勁兒,幾乎讓蕭姍窒息。


    “你偽裝得當真是妙,沒想到竟是如此心狠手辣……”她喉嚨被掐得生疼,雙手掙紮著,想要狠狠扒開脖子上的那道禁錮。


    “對,我就是心狠手辣,不如今日王妃也見識見識如何?”她猙獰地瞪視著蕭姍,嘴角掛著冷笑,手上的力道卻沒有鬆懈半分。


    蕭姍想極力掙脫開來,但脖子上的力道不減反增,她想咳卻又咳不出來,有那麽一瞬間,她忽然覺得自己便是流蘇,死亡的疼痛與恐懼從心裏蔓延至身。


    知夏見勢不妙,掙紮著從地上站起,朝著如意撲過來。


    刹那間,一把尖刀出現在如意手中,揚手朝著知夏刺去。


    “小……心……”蕭姍幾乎已經聲嘶力竭。


    知夏一個閃身,躲了過去。


    與此同時,隻聽“嗖”地一聲,蕭姍脖子上的力道瞬間鬆了開來,她得了自由,喘著粗氣大聲咳嗽起來,再定睛瞧去,隻看到如意已經倒地不起,胸口一支利箭從後背穿過,鮮血從她的胸前還有口中湧出。


    “罪有應得。”蕭姍冷笑一句。


    十一收起弓箭,走了過來,拱手謝罪道:“屬下來遲,王妃沒事吧。”


    蕭姍搖了搖頭,扶起知夏,關心道:“知夏,你可有傷到?”


    知夏笑了笑,“放心吧,我從小習武,皮糙肉厚的,沒事。”


    蕭姍這才鬆了口氣,望了眼已經斷氣的如意,仰頭看向天空,笑了幾聲,淚水在眼裏不停地打轉兒。


    流蘇,對不起,過了這麽久,終於為你報了仇,希望你也能安息了。


    “王妃,殿下請您過去一趟,這就交由屬下處理吧,不要髒了您的手。”


    “殿下?他怎的知道我迴了府?”蕭姍平順了一下氣息,輕咳了幾聲,揉了揉還隱隱作痛的喉嚨。


    果然,這寧王府裏的什麽事,都瞞不過夜淩晨的眼睛。


    她點了點頭,“我自己會過去的。”


    知夏也頷首告辭,“我就先走了,沈將軍還等著我給他迴信呢,要是一直不迴去,估計他會以為我們出事了。”


    “今日之恩,來日必報。”蕭姍感激道。


    知夏笑了笑,道了聲“客氣了”,便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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