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壯在附近找了個老把式,搭著牛車往李老太說的地方而去。


    “大兄弟,你這那幹啥,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


    趕車的老把式問道。


    “我嶽父之前因故去世,當時亂糟糟的,就葬在那了。我這次去是祭拜一下的,煩請老漢快到的時候,找個白事鋪停一下,我去買些黃紙,香油。”


    “唉,也是去年那場大災去的吧……”


    “是啊。”林大壯的興致不高。


    “那就難怪了,難為你們還想著,唉,你不知道這一年多啊,這附近亂葬崗多了多少屍骨,那義莊都躺不下了,整個淮城和安城都死了大半,要不是朝廷來的高將軍,帶了大夫,治好了疫病,這兩個都城啊,估計都成了死城哩。”說到這個,趕車的老漢心有餘悸的說道。


    “是啊,十戶九空,背井離鄉的,說實話,太難了……”


    “那可不,想當年,我家也是小富的,可惜了,災荒年頭,銀子真沒用,還不如糧食呢。這不,剛安定下來,我就把家裏的銀子買了田地和這頭牛。雖然說也是靠天吃飯,但是家裏餘糧多啊,每一季的餘糧也能吃到來年呢。”


    說到這裏,趕車的老漢有些得意。


    “那老漢日子過的好嘍。”林大壯附和道,但是也把這點記在心上。


    “那可不,現在我兒媳婦肚子裏有崽咯,之後要花的錢多哩。不然啊,那麽遠的地,我呀,才不跑這一趟呢。”


    “添丁可是大事啊,那就恭喜老大哥了。”


    “哈哈——說到這個啊……”


    老漢巴拉巴拉的說了一路,牛車也越走越偏,路邊也越來越荒涼。


    “大兄弟,你咯,趕緊的,就在這鎮子上買吧,再往下走,可就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紅白鋪子嘞。”趕車的老漢說道。


    林大壯急忙下車,往紅白鋪子裏走去。


    老漢看了一眼林大壯,搖搖頭,也是個莽的,一個人迴鄉探親,要是碰到個截道的,還能不能平安迴家都不知道呢。


    不過,那個塊頭,身板,也沒啥人會動吧。


    老漢想著就給牛喂起了水和草料。


    沒一會,林大壯提著兩紮黃紙和一些碎元寶香油之類的裝了滿滿一籃子。


    “大兄弟,你這也太破費了!”老漢看著林大壯手裏的東西有些詫異的說道。


    看不出來啊,穿著粗布麻衣的,竟然這麽大手筆。


    “唉,哪裏算是破費呢,這不是以後很難才能來一次呢。”


    “這倒也是,人呐,人死如燈滅。身前孝順,比身後事更重要。不過,你這小子不錯,你嶽父啊,泉下有知,也欣慰。”


    “嗯。”


    ……


    林大壯找了個鋪子,買了些幹糧和茶水,才和趕車老漢繼續上路了。


    又趕了大半天的路,在天擦黑前,兩人才到了地方。


    林大壯順著李老太說的標記找了起來。


    枯脖子樹旁的第三個墳。


    看著木質墓碑,隱約能看見幾個字:先……父……李……墓。


    第六座墳,應該就是李家大嫂的墓了。


    林大壯上前給兩座墳上的雜草都清理了下,這才拿出黃紙和香挨個燒了起來。


    “爹,你放心,娘和石頭,小蛋現在在京師,都好好的,至於大哥,我會再托人找找,是生是死,總要有個說法……”


    “小小現在有孕了,沒法來給您上墳,您不要見怪。誌明呢,東家不給假,沒法來,您也不要記掛了……”


    “爹,你們泉下有知,一定要保佑家裏人都平平安安的……”


    林大壯絮叨完,這才給李大嫂燒了紙,說道:“大嫂,你放心,我和小小會好好照顧他們的……你要是有靈,就保佑兩個孩子平安長大……”


    ……


    臨走前,林大壯又給附近的幾個墳,都燒了黃紙,上了香。


    “各位大叔,大嬸,大哥,大姐們,麻煩多照顧照顧我爹和大嫂……這些紙錢拿去用……”


    ……


    眼見著天黑了,趕車老漢已經催促了,林大壯這才最後看了一眼眼前的墳,落日的餘暉下,幾座墳頭孤零零的,一棵歪脖子樹,顯得蕭瑟了幾分……


    林大壯在李老頭和李大嫂的墳上各抓了一把土,用布包好,說道:“好了,走吧。”


    “好嘞,坐好咯……”隨著趕車老漢的一聲,牛車前進著,落日與樹,樹與黃土墳都在遠去……


    晚上找了個農戶借了一宿,簡單的對付著睡了一覺。


    主人家還是很熱情的,林大壯臨走的時候,還是留了100文放在被子下麵。


    這年頭大家都難,尤其是旱災,地龍翻身,疫病一個接一個的,能活著,已經是拚勁全力了。


    多的林大壯也幫不了,給多了,自己就出格了,要知道窮鄉出惡民。


    錢帛動人心啊。


    ……


    迴到淮城外的肖家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三天,林大壯付了300文的車資,趕車老漢樂嗬嗬的說道:“你這後生實誠,以後用車了,來找我。”


    “嗯,老大哥,這幾天麻煩你了。”


    “麻煩啥呢,你這樣的客戶,我巴不得多些呢……”


    “哈哈。”


    “得了,時候不早了,我的趕緊迴去了,這幾天,我婆娘指不定怎麽擔心呢——”


    送走了趕車老漢,林大壯推開半敞著院門。


    “小姑?”


    “大壯,迴來啦,餓沒?”林小姑從堂屋出來,問道。


    “我不餓呢,小姑,我之前說的那件事,你們考慮的怎麽樣了?”


    林大壯有些著急迴京師了。


    之前預估的是,來迴一個月左右,現在已經過去快一個月了,再不啟程迴去,李小小他們指不定有多擔心呢。


    “大壯,我們啊,就留這了,這兩天阿銘呢,也想開了許多,我們打算把之前的豆腐手藝撿起來,繼續做,總歸是個營生,比現在會好的很。”


    “小姑,豆腐手藝撿起來沒錯。但是,這做好的豆腐往哪賣?這十裏八鄉的也沒那麽多人吧,淮城更不用說了,十室九空,沒人的。而且啊,小姑要是淮城這附近再發生之前的事呢,那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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