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兒端著托盤,托盤上放著酒壺,站在門口大聲道:“宋大管家,奴婢給伯爺送酒,這就過去了。”


    宋大管家百忙之中抬起小眼珠子,緩緩道:“不急,過來我看看,伯爺可不是什麽酒都喝的。”


    桌前的人退作兩邊,霜兒隻得硬著頭皮上前,將酒壺舉到宋大管家麵前給他看。宋大管家執起壺,霜兒便收迴托盤,誰知宋大管家卻沒拿穩,手一鬆,酒壺啪的一聲掉桌上,裏麵的酒灑了一桌子,浸濕了桌上的賬本。


    “哎呀,你怎麽不拿穩?”


    “賤婢,看你幹的好事。”


    霜兒和宋大管家同時出聲,霜兒一愣,抬頭看他,頓時明白了:暴風雨來了!


    霜兒拿起桌上的兩本賬本,甩掉上麵的酒水,正要搶救其他的,旁邊的管事們搶上來把賬本收了,宋大管家對著門外喊:“來人,把這個做事毛毛躁躁的賤婢拖出去,脫了褲子打二十板子。”


    霜兒嚇得退到桌角,道:“酒是你自己故意灑的,你冤枉我。”


    旁邊一個管事道:“你這個賤婢不老實,咱們這麽多人都看到是你弄灑了酒,還要狡辯。”


    兩個護院衝進來要抓霜兒,霜兒死死按著袖子裏的匕首,掙紮道:“你又不是管丫頭的,而且你也是奴仆,你不能罰我,我們到伯爺麵前去評理。”


    宋大管家冷冷一笑,道:“我雖是奴仆,和你這個賤婢卻不一樣。”


    沒想到占了死去的霜兒的身體重活一世,卻還是像她一樣被逼入絕境,如今除了魚死網破,也沒第二條路可以走,霜兒滿心絕望,心想穿來的原因,怕就是死去的霜兒想讓她殺死宋大管家,為她報仇。


    霜兒被兩個護院提著雙臂拖出門,外麵已有人放了長條凳,兩個男人抱著碗口粗的棍杖在一旁等著。


    護院將她按在長條凳上,霜兒迴頭見宋大管家笑眯眯的跟著出來了。霜兒看著他,心裏計劃著,隻待他走到身邊,護院們鬆開手的時候,暴起一擊,把匕首插進他胸口,機會隻有一瞬間。


    “霜兒!”正在這時候,悅兒突然衝進來。悅兒推開護院,把霜兒扶起來,對宋大管事行禮道:“宋大管家,我奉大少爺的命,帶霜兒去給長興侯爺泡茶。”又對霜兒說:“你這個丫頭到處亂跑,我找你老半天,侯爺等你的茶都等急了。”


    宋大管家眯著眼睛嘿嘿一笑,道:“隻怕得換個丫頭去泡茶了,這丫頭做事毛手毛腳,灑了伯爺愛喝的酒,這正要處罰呢。”


    悅兒抿嘴一笑,道:“罰先記著,伺候完了再罰也不遲,她又跑不了。大少爺的命令,奴婢不敢違背,再說奴婢也不敢掃侯爺的雅興。”


    宋大管家一時臉上風雲變幻,最後一動手指,叫先把人放了。


    宋大管家走到霜兒麵前,咬著牙根道:“霜兒,你便先去泡茶,隻管慢慢泡,泡到什麽時候,這罰都等著你。”


    霜兒揚著頭,抬眉笑道:“那你便慢慢等吧。”


    宋大管家小眼一瞪,“你還敢囂張!”


    悅兒見他要發怒,忙拉著霜兒屈膝告退。出了前院,霜兒大笑道:“剛剛真是好險,差點就要玉石俱焚了。”說著亮出一點袖子裏的匕首給悅兒看。


    悅兒把她拉到一邊,低聲道:“你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晚上迴去,他還是要找你麻煩。”


    霜兒驚道:“你把我救出來沒有後招啊?”


    悅兒一臉慚愧道:“我求過大少爺,他不願管這事……何況是宋大管家……剛剛聽到小丫頭傳話,我情急之下才想出這個應急辦法,後麵怎麽辦……不如,你逃走吧。”


    霜兒連忙點頭,抓著她的手道:“行,隻要別讓我再看到那個宋大閻王,叫我幹什麽都行,我怎麽逃啊?往哪裏去?”這古代沒網絡沒汽車,就算讓她出去了,她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也不知道往哪去。


    悅兒皺眉想了想,又搖頭道:“不行,不能逃,你沒有戶籍沒有路引,哪都去不了。逃奴要是被抓到,會被直接打死的。”


    “那怎麽辦?”


    悅兒道:“要不先去給侯爺烹茶,如果得他喜歡,說不定可以求大少爺調你到佳木居伺候。”


    霜兒隻得跟她走,垂頭喪氣道:“什麽茶才能得侯爺喜歡啊,我又不會烹茶。”


    悅兒頓住腳,急道:“難道你連泡茶也忘記了?以前你在我祖母跟前伺候,她最愛你沏的茶,還經常誇你小小年紀,倒是生的一雙巧手。”


    霜兒一攤雙手,無奈道:“忘了啊。”


    “你怎麽連這個也忘啊?”悅兒頓時也陷入絕望,兩人低著頭,慢吞吞往佳木居走。


    霜兒強打精神問:“你說說大少爺有什麽愛好,說不定我能投其所好。”


    悅兒道:“大少爺好風雅,琴棋書畫都精通,詩和時文最出彩。”


    詩文的話,不知道那些“隻識彎弓射大雕”之類的詩句能不能糊弄住他,霜兒左想右想,發現穿越必備詩庫裏的名篇她居然一首都記不,隻能記得幾句膾炙人口的名句。唉,這是不是就是人們常說的,上帝關了一扇門,還會體貼的關掉所有的窗?


    悅兒問:“你現在還記得什麽?或者你現在會什麽?”


    霜兒掰著指頭數道:“會裝仿真槍,會刻印章,會發快遞。”


    悅兒奇怪道:“你怎麽會刻印章?”隨後又覺得這個無關緊要,道:“別的才藝都不記得了嗎?背經文、畫畫、唱歌這些,都不記得了?”


    唱歌跳舞這些,還是小學的時候被安排在大合唱或者集體舞表演的時候參加過,畫畫嘛,算是專業。霜兒還是佳一的時候,就是美院的高材生,專業是雕塑,讀書的時候擅長大型木雕,後來表哥在某寶開了仿真槍的網店,她在裏麵當客服,為防止被封店,她會雕刻一些仿真槍的木頭模型,或者把模型刻在印章上掛網上,顧客與店家心照不宣,拍下來的是木雕或者印章,寄過去的是仿真槍。


    “啊,有個法子!”霜兒想出一個辦法,叫悅兒在原地等著,自己一溜煙跑到柴房,挑了兩個樹兜過來。


    悅兒指著她懷裏的樹兜:“你這是?”


    “山人自有妙計。”霜兒得意道。


    佳木居在伯府的西路靠北位置,是個獨立的三進大院,前麵是一個小花園,後麵是大片梅林,離府裏其他的院子有些遠。


    到了佳木居,霜兒見這是一個很大的院子,迎麵五間正房一字排開,兩邊還有兩間耳房,左右各有兩間廂房。院中長了幾棵非常高的大樹,樹冠比房子還高出不少,陽光從樹葉中漏下,灑在院子裏的石板上光斑點點,風一吹,那些光斑跟著樹影顫抖搖擺。


    長興侯爺身穿大紅刻絲暗金鬆紋的長袍,頭上束了個金冠兒,正一臉無聊的坐在樹下,光斑落在他的肩上、手臂上,微微晃動,而他卻紋絲不動。長興侯前麵擺了一個投壺,壺裏插了幾支箭,長興候手裏還握著幾支。


    而大少爺,正坐在西次間的窗前看書,窗開著,大少爺頭帶儒巾,身穿月白色廣袖夏衫,側顏如玉,一派閑居文士的樣子,靜謐而美好。


    霜兒被眼前的情景狠狠驚豔了,心想難道我站錯cp了?這兩隻才是相親相愛的一對官配?誰知話外音還沒落,長興侯爺看見悅兒,臉上頓時綻放光彩,高聲嚷道:“你這丫頭,騙我說有好茶,害我在這裏空坐了這麽久。”


    呃,原cp也可以的。


    悅兒屈身給長興候賠禮:“……霜兒說沏茶太平常,她想給侯爺表演別的。”


    長興候來了興趣,大眼一挑:“哦,表演什麽?”


    霜兒給長興候和大少爺行禮,迴答道:“奴婢給侯爺刻個木雕。”


    長興候聽了沒啥興趣,不過也沒反對,懶懶的道:“那刻吧。”


    霜兒拿起一個樹兜,從袖子裏抽出匕首。


    長興候看了麵露奇怪道:“咦,你這把匕首好眼熟,好像是他們家老二的寶貝,前段時間還見他顯擺來著。”


    霜兒瞄他一眼,淡定道:“侯爺看錯了吧,這是我撿的,在下人裏問了幾天沒人認,若真是二少爺的,丫頭們自然會認得。”


    霜兒心想難怪這把匕首這麽鋒利,簡直就是傳說中的削鐵如泥,原來是二少爺的寶貝,用來削木頭倒是大材小用了。


    霜兒準備刻個長興候的小像,她在撿木頭的時候心裏已經有了草稿。不要小看佳一又宅又懶,其實她在讀書的時候,也是個學霸級別的,曾以文化分國第一的成績考進美院,又以專業分第一的成績從美院畢業,她還是學生時作品就有人收藏了,至於後來的自暴自棄,唉,不提也罷,哪個女孩的一生不遇到個把渣男呢。


    霜兒拿著二少爺的寶貝匕首,飛快的在木頭上削削劃劃,不時觀察一下長興候。她明白時間寶貴,隻能投機取巧,不然長興候等的不耐煩了,她做的一切就沒有意義。好在長興候和大少爺都是美男子,麵部輪廓分明,五官很有特點,刻畫的時候得心應手。


    霜兒忙的時候,悅兒已經擺了茶盤出來,天氣變暖,茶以清新為上。長興候喝了一盞茶,見霜兒削的飛快,木屑翻飛,笑道:“你這小丫頭,手上功夫不錯。”


    霜兒頭也不抬,嘴裏嗯嗯應了兩聲:“是呢,我是個手藝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秋潔如霜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轉暈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轉暈暈並收藏秋潔如霜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