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以為意,腳步有些虛浮,脫掉外套的動作也沒有平時的利索。


    他坐到床沿塌下肩背,靜靜緩和片刻,終於驅散了渾身厚重的疲憊感。


    “現在這麽晚不好下山,如果你執意要走,我可以把你扔下去,直接走捷徑。”


    “那我明天早上走,你不能現在把我扔下去。”她放下手中的箱子,走到他跟前輕輕揉厚實的肩膀。


    “現在讓我開心會兒。”範辰麟雙手攏到她細巧的腰肢,抱她坐到腿上。


    薑荔忍下哽咽,捧著他的臉輕吻幾許:“酒味好重,你一定喝了不少。”


    “還好,還能迴來。”他露出微醺的笑意,“現在可以和我說說,為什麽又要炒我魷魚了嗎?”


    “吻我,我滿意了就講一句。”


    範辰麟勾起嘴角,吻不夠,放倒她後,邊動手邊講:“才第一天,你就越來越刁鑽了。”


    薑荔話逐漸說不清楚:“還是疼…”


    “這樣呢?”


    她總算點頭,醉眼迷蒙地望著他。


    那令她打從一開始就無法轉移目光的身影,實在太令她著迷。


    著迷到甚至有了些許妄想:“範先生,我好希望可以和你痛快地愛一場。”


    範辰麟麵色冷淡不少,收迴手,故意揩過她的臉頰:“雖然你怎麽鬧我都能容忍你,但是薑荔你給我記好,不要和我談愛這個字。”


    薑荔閉上眼,再次點頭。


    他很滿意她的反應,覆身上去再次正式嚐試,但始終以她過激的反應終結。


    他長歎氣落迴枕上:“沒用的東西。”


    “對不起…”


    “我明天約了醫生,帶你過去看看。”


    她不出聲,直到被他抱到雙臂裏,才迴過神,眼眶裏的淚水滑落到拚命揚起的嘴角:“好,我一定好好配合。”


    他很滿意,問了很多問題,關心她爸爸去世之後自己一個人是怎麽過來的。


    她哽咽道:“就這麽一個人過來的,幸虧當時有份穩定的工作。”


    “蕭家那幫人呢?有沒有欺負你?”


    “他們挺好,沒有欺負我。”


    他不屑:“蕭柏舟那副嘴臉,你還幫他說話。”


    “真的沒有。”薑荔把眼淚抹到他襯衣上,心裏還有句話沒說出口。


    原本好好的一切,分明都是在他出現後急劇演變,變化太快,她都沒反應過來。


    至少幾個月前,她怎麽都不會想到原本無憂無慮的自己,現在躺在他這樣一個冰冷但又熱烈的男人懷裏。


    他究竟是怎麽樣的男人?


    明明做著許多讓她感受到墜入情網的事情,但實際上,他對愛情絕口不提。


    薑荔想了一晚上,愈加肯定一種可能。


    也許在他心裏,自己不過是他愛而不得的替代品罷了。


    他心裏放著的,始終是那抹年少時期的白月光。


    第二天清晨,薑荔難得比他醒得早,先是把昨晚賭氣收起來的行李放迴去,然後再找了個理由與江問風應付著請假。


    掛下電話,身後傳來範辰麟窸窣起床的動靜。


    “不是說要走嗎?”他隨口問,走到衣櫃前慢慢移開櫃門。


    薑荔快步過去幫他取來今天要穿的衣服,垂眸迴道:“你昨晚電話不接,人也沒迴來,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他哼笑一聲,拍拍她的臉:“乖,你隻要每天等我迴家,其他的不要多想。”


    “好。”


    薑荔再無言,等他洗漱完,照顧他換好衣服,又親手打上領帶:“在去醫院之前,我有件事想和範先生你商量。”


    “你說。”


    “我和你同居這件事,希望範先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範辰麟停下調整領結,望向她,她不溫不燥,但很堅定。


    他不置可否,拿起外套直接出門。


    薑荔也不逼問,總是落下幾步,不急不慢跟在他後邊。


    進醫院前,他總算迴頭:“你說的事情我可以做到,但我也有一個條件。”


    “範先生請說。”


    他冷言:“隻要你在我身邊一天,不管你是什麽身份,都不準與其他男人有任何關係。”


    她說好。


    範辰麟這才繼續往裏走。


    薑荔隨他到貴賓室裏單獨麵見醫生,做了一係列檢查後,醫生搖搖頭:“薑小姐沒什麽問題,很健康,範先生那邊呢?”


    範辰麟抱著手,滿臉無趣:“我很正常。”


    醫生放下檢查單:“不如範先生帶薑小姐去看看心理醫生。”


    薑荔又被帶到他私人的心理醫生診所。


    接受完一係列盤問和對答,她暈暈乎乎地坐在等候區,看著手機裏以前的自己,心內不免感慨:“薑荔啊薑荔,你這是怎麽了?這還是你嗎?”


    “薑小姐,範先生已經收到報告,現在請您過去。”


    薑荔被引到醫生問診台前,看著範辰麟沉身在客座裏沉默不語,心想大概又沒什麽好事,打起笑容說道:“有什麽需要改的地方嗎?我一定好好配合。”


    範辰麟把單子甩迴醫生桌上,起身要走:“不用了,你下午去上班吧。”


    他走得快不見人影了,薑荔才敢單獨問醫生,到底是什麽結果。


    心理醫生與她講:“薑小姐這是創傷後應激障礙,簡稱ptsd,我對範先生的建議就是,兩位在日常生活中暫時減少接觸,薑小姐也要嚐試通過其他辦法來修複自己心裏的創傷。”


    她雖然不懂專業名詞,但能理解醫生的言下之意:“就是指說話和…肢體接觸,都要減少是嗎?”


    醫生點頭。


    迴到半山別墅,範辰麟當真話變少了,總是一個人走在前頭悶聲不響。


    管家追問他事宜,他也不理不睬,到客廳裏坐下,點上一根雪茄。


    整個客廳隻聽到他唿唿的吐煙聲。


    管家向薑荔求助,她搖搖頭,讓客廳裏的人都離開,並且關上門。


    她走過去,輕輕摘走他指間的雪茄放到茶幾上,而後去廚房切了一小盤新鮮的水果,放到他跟前。


    她並不說話,也不看他,隻是在附近忙忙碌碌自己的事情。


    範辰麟沒有動雪茄,沉默了很長時間後,起身說道:“我上樓休息會兒,你接下去安排好自己的事情,我不管你。”


    薑荔也跟著他迴二樓臥室,等他在床上疲憊地趴下,她再次從櫃子裏拖出昨晚差點拎走的行李箱。


    不小的動靜引起範辰麟迴頭,他歎口氣又躺迴去:“你想走,可以趁現在離開,天還沒黑,我也不會讓你走捷徑下山。”


    “我現在隻要範先生一句話。”薑荔緊緊攥著箱子把手,堅定地問他。


    範辰麟悶哼一聲:“你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範先生有沒有可能讓我走進你的愛情呢?”


    範辰麟神情凝結在這一刻,他瞳孔微微放大,支撐自己慢吞吞坐起來。


    “昨天晚上才警告過你,不要和我談這個字。”


    他冰冷的語氣像刀子劃在她心上。


    薑荔苦笑,自嘲道:“我怎麽會不知道,範先生心裏裝的一直是玉衍而已,如果不是現在的她,那也是過去的她。”


    “你知道就好。”


    “不過我現在很想改變範先生你的想法,你說怎麽辦才好?”薑荔說著,拖起行李箱到窗邊。


    範辰麟再歎口氣:“真是拿你沒辦法,如果你真要硬來,我不會阻止你,但是你要想想自己現在心理問題…”


    “我等的就是這句話。”


    薑荔說完抬起行李箱,用力扔出窗外,隻聽哐當一聲,砸到了花園水泥地上,還有傭人不斷傳來的驚唿。


    “範先生,我一定會努力治好自己,並且改變你心裏的想法,不管是你對我的,還是你對過去的。所以這個行李箱,現在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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