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擁擠砍殺之中,有人撲倒了立著的火盆,而火勢順延下去,撩著了營帳邊角,而後便蔓延出漫天大火來。


    營帳一座連著一座,全被燒著了頂棚,而陳奉的幾萬大軍,頃刻之間全出現在了周同呂方兩人周圍。


    遠遠的看見火光衝天,早已經點齊兵馬後備的田汾當即率兵往這邊殺來。


    兵營裏麵在打,兵營外麵也在打,田汾不知被從哪裏鑽出來的一股子幽州兵馬短暫的攔住去路。


    眼見兩人四周的屍體倒成了一片,但是那源源不絕的喊殺聲音又從四麵八方傳來。


    似乎這一次,陳奉用足了力氣,決計不打算放周同就這麽逃出去。


    更加可怕的是,重新披掛上陣的陳奉,已然提著長槊快要殺到這邊來了。


    眼看著兩個人已經一路快要殺到兵營大門,卻又有無數人喊叫著從兩邊衝了出來,堵在門口搭起來一座人牆。


    而遠處彌漫的火光,已經能夠看到田汾那奮力趕來的身影了。


    身後陳奉一馬當先,提著長槊已經追到了身邊。


    終是呂方放聲大笑起來。


    他兩劍揮出,短暫的逼退了從兩邊圍上來的敵人,而後把頭轉向周同這邊。


    他最後一次仔細的看了看周同那張年輕的臉,那張在他心中代表著美好的明天和未來的臉,終於說出了他這輩子說的最長的一段話:


    “這把劍,是我從恩師手裏奪過來的,他老人家臨死的時候曾說,一個劍客,就如同他身上負著的劍,當它鋒芒畢露的時候,也是他該折斷的時候了。”


    “我去過齊州,我也信你說的,讓天下的百姓,全都過上那樣的好日子,可惜,老子沒機會看到那天了。”


    正在周同愣神之際,呂方伸出一隻手來,用力的托在周同座下白龍駒的屁股上,隨著一股巨力,那匹白馬,載著周同如同一陣風一樣飛起來。


    自古白馬最有靈性,它好似明白了什麽一樣,為了不辜負借給它這股力量的人,竟然就這麽騰空而起,生生躍出了三丈高十丈遠,飛過身下的那堵人牆,就好像一匹白練,又好似一條蛟龍,在無數人那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竟然越過了高高的轅門,也給周同帶來了生的希望。


    也許真像陳奉說的:上天助齊不助幽。


    這時已然該死的周同,竟然就這麽奇跡般的逃了出去。


    白龍駒在周同詫異的目光中穩穩落到了地麵,飛馳在陳奉軍營外麵的土地上。


    周同滿臉的血汙,隨之帶來了震驚,竟就這麽逃出來了?


    而後他趕緊撥轉馬頭,掉頭就要迴去救呂方。


    但是卻隻能遠遠的看見,已經從馬上跌下來的呂方,這時候正已一人一劍,殺到了轅門門口。


    兩個人再次對視一眼,相隔三十幾丈,也是最後一眼。


    隨著呂方再次暴喝一聲,整個人救如同一堵牆一樣轉身擋在了轅門處,將陳奉,和他的幾萬人擋在了轅門裏麵。


    隨著陳奉高喊一聲:“快快放箭。”


    隨之而來的就是鋪天蓋地的箭矢襲來。


    呂方一隻手掄起巨劍,將身體四周射向周同的箭矢盡數撥落,至於射向身前的,就由他射吧。


    無數箭矢,穿透胸膛,穿出後背,釘在身體的每一寸肌膚上麵。


    這一刻,呂方宛如神明,又如惡鬼,整個人堵在轅門,再次斬殺了三十幾人後,再也沒有了動靜。


    到氣絕的那一刻,他的身軀,仍舊直直的屹立在那裏。


    那些士兵害怕了,那些從萬裏之外趕來的韃靼人也害怕了,他們好像不明白,為什麽中原這塊土地上,永遠會有這麽多的意想不到,會有這麽多的神明。


    草原上的人信奉長生天,而傳說中,長生天上的神明,就是屹立不倒的。


    盡管這時候的呂方,已經氣絕多時,但是那些嚇破了膽子的人,卻沒有一個人敢靠近。


    直到陳奉從人群中衝出來,他的雙眼血一樣的紅,他的內心是那麽的不甘和憤怒。


    再一次,自己再一次和成功擦肩而過。


    他憤怒的將長槊刺向呂方的胸口,但是就是這憤怒的一刺,也沒能將那站著的身軀刺倒。


    那一瞬間陳奉好像有一種感覺,自己為什麽而來,為什麽要到中原去,那裏的每一個人,每一個無名無姓默默無聞自己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都好像有一種可怕的信念,他們不怕死,所以也不會死。


    陳奉徹底動搖了。


    隨著那具龐大的身軀直直的倒了下去,陳奉看見,不遠處鋪天蓋地的火光,那是無數的火把和無數的戰馬,以及無數的人,正要到這裏來,給他陳奉帶來致命一擊。


    心中迷茫,再也沒有了戰意的陳奉調頭就走,絲毫不顧及那些被他衝開倒落了一地的下屬。


    此刻的他隻想逃命,隻想趕緊遠離這片土地。


    但是上天不會給他機會的。


    隨著田汾李旻李年等人的到來,帶來了十幾萬大軍,帶給了陳奉的幽州軍的末日。


    這最後一仗好像就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失去了主將和指揮的陳奉大軍,絲毫沒有了抵抗的欲望,而周同再也不會給他們任何機會,無數次的刀起刀落,無數次的揮砍刺殺,就換來了幽州軍無數具倒在地上的屍體。


    這時候的陳奉,早就不見了蹤影,至於那個給他出了一個餿主意的孫晦,也不知混亂中死在了誰的刀下。


    陳奉徹底的失敗了,不光敗得很徹底,而且再也沒有了迴家的機會。


    因為就在陳奉剛剛從那片混亂中逃出來以後,他一個人一匹馬,幾乎就要遠遠的離開那個血腥的屠宰場。


    然而,迎麵就碰見了一個人。


    他最不想見到的人。


    一身血紅色鎧甲,臉上覆著血紅色麵甲,身下騎著紅毛犼,手裏提著一杆巨大的斧頭。


    周洄,怪物,瘋子。


    這一刻陳奉的心裏出現了這些詞,但是他卻永遠也沒機會再說出最後一句話。


    就像黑夜中的一道光一閃而過,等到陳奉再次迴過神來,自己已經飛了起來,不,是被那人高高的舉了起來,他甚至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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